周明阳过去并没有宫庭斗争的经验,但是却把这种权势争斗看得无比透彻。

    如何才能从一个“废物皇帝”,转为掌握实权,呼风唤雨,定人生死的九五至尊?

    用最直白的说法,就是要把大部分核心要害的职位,全都让自己亲信之人掌握!

    蒋家权势倾天,也并不是蒋家家主与蒋雨曦自己多么天纵其材,而是靠着蒋家的门生故吏,再加上内外朝串通一气,使蒋家的势力无人可以动摇。

    周明阳不缺不砸破现有格局的魄力,只不过把一切“打烂掉”,于乱世争雄,非其所长。

    至少,非他现在的能力所长。

    他既不想成为受蒋家摆布的傀儡,希望拥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想要保护之人,同样需要足够的亲信,一步步压过对方的势力。

    作为外地蕃王,受到蒋家的支持才勉强登上皇位,他能任用的亲信,也就是自王府带入宫中的那些下人而已。

    两名出身威武侯旁支的亲信,至少武艺必是能过得去,对于现在的周明阳来说已经是意外之喜了。

    他立即让舒妃安排人传信,尽快把二人接入宫来。

    幸好,目前皇宫主要进入的乾元门正是掌握在储阳手中。

    这也可以理解。

    虽说蒋家权势倾天,又有太后内外勾连,可是他们势力再大,也还没到在大周一手遮天的地步。

    不论是士人集团还是武将旧勋们,虽然现在势弱,不敢与蒋氏一族正面对抗,但大家也有自己的利益和顾虑。

    朝堂正是协调各方利益之地,每天朝中大臣都要自乾元门上朝并入政事堂办公。

    因此,乾元门肯定不能交给投靠任何势力的将领,必须有一个足够“中立”之人来掌握,才能让大家安心。

    储阳同样是军方出身,但是他长期负责皇宫守卫,脱离军营已久,最多在私交上与某些将领保持着同袍之谊,并没有与武将功勋势力死死绑在一起。

    若非如此,蒋家只怕也早就容不下他这个禁军统领了。

    ……

    很多人都认定,蒋守虚才是整个大周王朝真正的“皇”。

    莫说什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只要蒋守虚打定了主意,不计代价与名声,他随时都能成为那所谓的“一人”。

    当然了,还是需要一系列谋划,特别是引导局势,制造“祥瑞”,压服不同的势力派别等。

    居于如此高位,他的生活虽然奢华,但每日雷打不动,卯时必定已经起床用膳。

    连带着整个蒋家嫡系的子弟们,也要跟着早起受苦。

    他们私下里不知多少次抱怨叫苦,但是当着蒋守虚的面儿,却无人敢置一辞。

    蒋守虚的道理很简单。

    正因为他已经位极人臣,权势威压大周,所以潜在的敌人才更多。

    他绝不容许蒋家核心子弟们,当暗中在敌人还在谋算蒋家之时,他们却身在温柔乡,搂着娇妻美妾,躲在被窝里!

    凭蒋家现在拥有的实力,只要应对及时,天大的危机也能化险为夷。

    正是靠着这份觉悟,蒋家才能屡经朝堂斗争而不倒,甚至那些曾经压在蒋家头上的世家大族,却蒋守虚碾为碎粉,再没有资格列于朝堂之上。

    “相爷,宫中早早派人前来传话,说是太后娘娘身体不适,于慈宁宫中安歇,就不临朝了,也不让人入宫去打扰她。”

    蒋守虚没想到刚入正堂便听到这等消息,不由得皱起眉头。

    “罢了,太后支撑宫中局面,也算辛苦,既然身体不适,还是好好歇息,早日养好身子要紧。”

    身边之人,都看出蒋守虚对这个消息甚感不悦,所说的都是些场面话而已。

    蒋守虚对于嫡系一脉的胞弟和子侄们要求这么严,其实也连带着影响到他对蒋雨曦的态度。

    他希望蒋家出身之人,除非有朝一日,江山在手,天下无人敢与蒋家为敌,否则都要保持着警惕。

    可是太后毕竟身份特殊,他在外间,不可能遇到不悦之事就直接跑到后宫指手划脚。

    再者,现在的蒋家势力之大,也早已经脱离了必须靠着太后扶持的地步。

    朝中接近一半都是他蒋家的门生故吏,便真有人不开眼,敢违逆于他的意志,也不缺少马前卒为之摇旗呐喊。

    蒋守虚再是谨慎,也不可能想到,只是一晚的时间,宫中已经发生了剧变。

    而太后也根本就不是身体不适,而是被周明阳变相地软禁了起来。

    他虽是不快,也没有真的把此事当成一回事,不过为求谨慎,还是叮嘱自己的幼子蒋坤入宫探病。

    “还有何事啊?”

    “回相爷,岳州与灵州刺史皆送上礼单。”

    “他们二人受相爷举荐,升任刺史,也是心怀感激,早早地准备好了重礼孝敬相爷您。”

    “押送的车队已经在路上,他们派出使者,快马加鞭先将礼单送至相府,请相爷过目。”

    蒋守虚这才露出一丝笑意。

    “还算他们有心啦,不过吴、贺二位现在也算是朝廷的封疆大吏,还是要把地方政务做好,不要总想着这等事情。”

    “某一人之礼,怎么比得过万千百姓呢。”

    蒋守虚嘴上虽然如此说,可是难以压抑的嘴角却暴露了他心中真正的想法。

    次子蒋伦和幼子蒋坤听到此说,又见父亲心情大好,赶紧凑上来想要接过礼单观看。

    蒋守虚没好气地道:“偏你二人在政务之上不好好学,一听到有重礼,却比谁都挂心,心中毫无轻重之分,真不知道为父怎么孝出你们两个东西!”

    蒋伦手上没有放缓,直接从管事手中抢过了礼单,嘴上同时讨好着父亲。

    “我二人自然不能跟大哥相比,还需要锻炼几年才能为父亲分忧。”

    “地方官员孝敬,这是好事,儿子只是……呀,父亲您看呐,二州孝敬单是金银便不下五十万两!区区两个刺史,竟是这般有钱呐。”

    蒋守虚眉头一挑,借着机会“教导”儿子。

    “岳灵二州都是我大周富裕之州,否则他们为何投到我的门下,定要求取这两州的刺史呢?”

    “以我们蒋家的财力,本也不太需要把他们的礼物放在心上,最重要的还是要从中看看他们对我蒋家的忠心!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