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一夜的急行。

    关麟的车队已经抵达公安郡。

    这座位于长江中游南岸,在后世有着“七省孙道”之称的城郡,而这里的太守正是历史上与糜芳并列为“十大恶人之一”的傅士仁。

    此刻车队正在歇息,关麟…也终于能歇一会儿了。

    他跟着张星彩走到了一片梅林前。

    冬天,又到了梅花开放的季节,一片绚丽,讨人喜爱。

    关于公安郡,关麟知道,这里最开始就叫“梅园”,因为梅花而闻名…

    汉高祖五年改名“孱陵县”,王莽新朝时改为“孱陆县”,在更始三年,也就是大魔导师刘秀崛起的那几年,又改回“孱陵县”。

    直到三国时期,刘备在此间“油江口”安营扎寨,最终将孱陵改为“公安”,取意“左公在此安营扎寨”…

    当时刘备的职衔为左将军,很少人称他刘皇叔,倒是称左公的不少!

    关麟之所以在这边驻足。

    是关麟有些感慨。

    按照历史原本的轨迹,吕蒙白衣过江背刺老爹。

    驻守江陵的糜芳直接投降了,是导致老爹关羽败走麦城的其中一个原因。

    而这“公安郡”的傅士仁不去支援老爹,则是老爹关羽歇菜的另一个主要原因。

    可以说…

    傅士仁,公安郡,也是关麟要改变这段历史,绕不过去的一环!

    话说回来,关麟还从未见过这位公安太守傅士仁呢?

    倒是…

    抢先一步来到了这一切的原点“公安郡”!

    之所以说这里是原点,是因为当年刘备向孙权借荆州南郡的时候,他原本的地盘也就公安这一个城,而孙刘联盟破裂…最直观的原因便是“借荆州”,是荆州的归属问题。

    公安郡,是这一切的原点!

    “唉…”

    关麟发出幽幽的一声叹息。

    张星彩好奇的问:“云旗不会是烦我爹了吧?也是…一路上,他总是让你讲那《斗战神·张飞本传》,要我…我也要烦死了!不过…爹就是这样,遇到感兴趣的事儿,毛毛躁躁、迫不及待的,你莫要怪他。”

    “星彩姐,你多想了。”关麟笑了笑,搪塞道:“我是看到这梅林有感而发…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

    就在这时…

    一匹快马呼啸而至。

    马上的骑士看到关麟,连忙翻身下马,“可找到四公子了,关公令我将急件给四公子送来!”

    唔…

    老爹的急件?

    关麟连忙接过,缓缓展开。

    上面的内容,赫然便是——“东吴破合肥,曹魏退寿春!”

    这…

    关麟微微一怔,心里嘀咕着。

    『——这孙权碧眼儿的速度够快的呀。』

    『——倒是曹植的速度慢了几分。』

    关麟不由得眯着眼。

    当然,这个最终的结果是关麟能预想到的。

    无外乎是…合肥城归属谁的问题。

    这个关麟并不关心…

    关麟真正关心的是…东吴与曹魏不能安生下来。

    ——得打!

    ——持续的、不间断的打!

    打的越激烈越好…

    类似于历史原本轨迹,几十年里,曹魏就打了四次濡须口,孙权就打了五次合肥城,关麟都感觉…这是在演蜀汉吧?

    ——打了个寂寞啊!

    压力不全给到“诸葛丞相”这边了?

    基于这个考虑,关麟更倾向于孙权打下合肥。

    这样…

    淮南地区,寿春至合肥一带势必将成为新的“绞肉机”,取代原本相对和平的“濡须口”至“合肥”一带。

    这是基于地缘战略的部署。

    简单点说,关麟要做的,就是让东吴与曹魏之间不能跨江…

    一跨江,双方顾虑就大了,涨水期曹魏不敢打,枯水期东吴不敢打,一来二去…就打不起来了!

    可整个淮南做战场,那就有意思了!

    关麟不由得用手揣着下巴。

    『——如今的局势就很不错,之后…压力就给到曹魏与东吴两边了!』

    刚刚想到这儿…

    张星彩已经开口问道:“是什么急件?我能看么?”

    “没什么?”关麟一摊手,“孙权打下来合肥了…”

    啊…

    张星彩一惊,那连续眨巴的大眼睛,就像是满怀不可思议。

    ——『就他?真的假的呀?』

    关麟仿佛看穿了张星彩的心境,他淡淡的道:“都这样了,要再打不下来,东吴就不配成为咱们盟友了!”

    言及此处…

    正打算回马车。

    休息的差不多了,该继续前行了…压力是给到了曹魏与东吴,可新的挑战却也给到了这位新晋的江夏太守身上。

    要知道…江夏可是与淮南挨着呢!

    不夸张的说,但凡有点儿兵…关麟可操作的空间极大!

    却在这时…

    “四公子…”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出,声调低沉、厚重…

    关麟听出来是诸葛瑾,连忙回头,“诸葛先生。”

    “方才一直想要求见公子,却不得机会,好不容易…总算见到公子了!”诸葛瑾一番寒暄,随即道:“是我家大都督想要求见公子,可身体抱恙,只能请四公子去他的马车中一叙…”

    这个…

    关麟的余光望回了手中的急件,心里嘀咕着。

    ——『多半,这位大都督也收到合肥的情报了,这样也好…至少短时间内,不用太过担心荆南的防护了,给长沙筑新城争取了不少时间。』

    诚如关麟所想…

    最稳固的同盟,往往是拥有着共同的敌人。

    政治课本上就讲到过——没有永恒的朋友,只有永恒的利益!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也是这个道理。

    可以类比兔子和毛绒绒的球!

    以此类推…蜀汉与东吴的联盟关系,只有在一种情况下才会变得坚如磐石,那便是双方…都有希望向北拓展疆域的时候。

    这点至关重要。

    历史上的老爹关羽就是犯了这个错误…

    荆州再北上,其实没有卵用。

    因为没有东吴的支持…

    非但没有支持,反倒是…东吴北上受阻,一定会把目光放在荆南。

    而荆州,无论如何是防不住东吴与曹魏双方同时的进攻。

    从这个角度去考虑…

    关麟必须要帮助东吴看到北伐的希望。

    至少这几年,在足够蚕食曹魏的疆土之前,蜀汉与东吴双方必须要是亲密无间的战友关系。

    心念于此…

    关麟拱手朝诸葛瑾,“关麟是晚辈,鲁大都督要见我,直接派人喊我便是?哪有让前辈登门求见的道理,这传出去,还不让人戳我关麟的脊梁骨?”

    呃…

    关麟的话让诸葛瑾一怔。

    他心头暗道:

    ——『伱那逆子的名头,都快要传遍九州了,还怕别人戳脊梁骨?』

    思虑间,关麟朝张星彩招呼了一下,让她先回马车,关麟则缓缓往鲁肃的马车处行去。

    诸葛瑾本要跟上。

    “父亲大人——”

    就在这时,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突然在诸葛瑾耳畔中响起。

    下意识的,诸葛瑾心头一颤,他的眼眶就要被泪水浸透。

    可他迅速的收敛心神,他转过身。

    “恪儿,你不该这么称呼我…这不合规矩。”

    “哈哈…”诸葛恪笑道:“一日为师尚且要终身为父,父亲大人是一日为父,自然更是要终身为父了…”

    诸葛瑾心头一暖,嘴上却斥道:“强词夺理?你哪里学来的这歪理?”

    “哈哈…”诸葛恪嘴角咧开,“最近跟着云旗公子,尽学的都是些歪理,不过…孩儿倒是觉得,这些歪理比之那古之圣贤更符合…当今的佐世之道!”

    …

    这边厢,关麟进入了鲁肃的马车。

    那边厢,此刻公安郡的太守傅士仁也在一片梅林中,硕大的梅林就像是天上的彩霞。

    傅士仁坐在梅树下,正在向几十名亲卫讲述他辉煌的过往。

    正有一个心腹张口问道。“傅将军…依你之言,那一身是胆,七进七出的常山赵子龙,并不是咱们玄德公的第四个兄弟咯?”

    “当然不是。”傅士仁颇为豪迈的一摆手,他指了指自己,“我才是咱们主公的第四个兄弟。”

    说到这儿…

    他开始向心腹弟兄们讲述起,他与主公刘备认识时的情节。

    傅士仁,是幽州广阳郡,后世说,就是北京人。

    他不是什么当地的世家大族,没有文化,不认识字。

    在汉代,这样的门楣…若要出头,只能倚靠勇武。

    恰恰傅士仁从小习练了一身不错的武艺。

    有一日,他听说村里的几十名少年要往涿郡的涿县去,似乎是涿县正在招兵。

    傅士仁心里想着机会来了…于是也赶赴涿县。

    到了涿县招兵的台子前,人山人海。

    台上坐了三个人,有认识的说,这三个人都不得了…

    讲到这儿,傅士仁一改方才的沉寂,他站起身来,开始声情并茂。

    “这三个人怎么就不得了?”

    “哈哈,其中一个是涿县的县令叫公孙瓒,一个是涿县最大的家族刘家,是汉室宗亲,中山靖王之后,族长是刘元起,另外一个是幽州商会的头子名叫‘苏双’!”

    “我那时候心里就嘀咕着,这招兵厉害了,一个县令,一个豪强家族,一个大商人头子,他们聚在一起,跺跺脚,整个涿郡都得颤三颤,这次可来对地方了,我就问他们,怎么还不开始啊?于是有人告诉我,正主还没来呢?我寻思着,敢情这三位还不是正主?”

    这时候…

    有心腹好奇的问:“那…谁是正主啊?”

    傅士仁浅笑一声,并不回答,他继续道:“就在那时,十几个人骑马而来,为首的二十岁上下,耳朵特别大,骑着高头大马,还穿着锦绣的衣服,身后还跟着两只猎犬,像是刚打猎回来。有人就说了,这不…正主来了,是玄德公子!”

    啊…

    此言一出,不少人一惊,连忙问道:“不是都说,咱们主公当年是卖草鞋的嘛?怎么就…”

    “你懂个屁。”傅士仁说到兴起,“咱主公卖个锤子的草鞋?他可是涿县第一家族族长刘元起的侄儿,是本县县令公孙瓒的同窗,是涿郡出来的名士卢植的弟子,是大商人苏双的好友,他卖什么草鞋?”

    这时候又有人问:“那…为啥要招兵啊?”

    “还不是因为那黄巾叛乱,县长、本地大族、商人都支持咱们主公创建个民兵营,特地来捧场,帮咱们主公招兵买马!”

    说到这儿。

    一干心腹会意了,连忙感慨:“哎呦…原来傅将军这么早就跟咱们主公了呀!”

    “哈哈哈哈…”傅士仁大笑,“要不就说,我才是咱们主公的第四个兄弟。那时候,关云长与张翼德,还有我,还有那大商人苏双的侄儿苏飞,都是咱主公的屯长,各统兵一百人,简雍是个参谋,后来这苏飞投黄祖去了,你们说的那赵子龙,他算个啥?”

    “他不过是公孙瓒借调给咱主公的,最后因为他哥死了,还回去守孝了好几年,是在咱主公投靠袁绍的时候,那赵子龙才屁颠屁颠的又追随了过来,论资历,他比我晚加入有小十年了!他怎么能跟我比?”

    此刻的傅士仁颇为嘚瑟…

    也诚如他所言。

    他是最早一批跟随刘备混的,论资排辈儿。

    刘备老大,关羽老二,张飞老三,他傅士仁该与简雍并列第四…

    其它的诸如赵云哪,马超啊,黄忠的…都特喵的该靠边儿站!

    可偏偏…讲到这里时。

    一个亲卫问了句,“那为何…如今关将军、张将军、赵将军甚至…后来的马超将军、黄忠将军,他们被主公封为上将军,傅将军却…却…”

    这本是一句很寻常的问话,也是众亲卫疑惑的地方。

    可听在傅士仁的耳中,就有些刺耳了。

    刹那间,他的眼芒中就闪过一抹忧色。

    『唉——』

    他的心头不免长叹一声。

    这中间的缘由…他太清楚不过了。

    这是因为,当年受苦时候,他们是刘备的元老,是“宗室”…可自打玄德公借得荆州,乃至于入蜀之后。

    ——变了…

    一切都特么的变了。

    傅士仁明显感觉到了,主公刘备对他疏远了许多,乃至于对许多“元老”级人物都疏远了。

    傅士仁也悄悄的打听了。

    这是因为,如今的玄德公只重用两个派系。

    一个是以法正、孟达、黄权、李严为首的东州派。

    一个是以诸葛亮、庞统、马良为首的荆州派。

    除了关羽、张飞这两个桃园结义的兄弟外,其余的元老派成员都混的极惨,就连早期跟他傅士仁,一前一后追随刘备走南闯北的简雍,都快要沦为吉祥物了。

    他傅士仁则跟糜芳一样,手中虽有些兵权,可大事儿上完全说不上话,毫无政治能量。

    每每想到此处,傅士仁不甘哪!

    偏偏…

    关羽跟他的关系也不好。

    ——『那些东州派、荆州派欺负老子也就罢了,关羽你一个元老,咱们一波追随主公的,你在我面前狂什么?你够分量么?』

    正是基于这样的心路历程。

    他傅士仁这两年简直是憋屈坏了。

    元老啊!

    这是跟刘备走南闯北打过来的。

    这是多少次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

    ——『唉…玄德公啊,你可曾考虑过我们这些老兄弟的感受啊?』

    傅士仁不由得暗叹:

    ——『我们十年、二十年、三十年跟你打过来,艰难困苦,从不言弃…怎么现在,你就把我们给忘了呢?』

    就是因为这份不公…

    就是因为刘备变了。

    傅士仁也变了,他变得再没有“远大”的理想,他开始倒卖军火,他开始大肆敛财。

    是啊,他政治上都快成为吉祥物了,搞点钱…不过分吧?

    往往就是这样…

    一个官员政治上失去的,往往会通过经济上,变本加厉的讨回来!

    傅士仁…就属于这一种。

    “傅将军怎么不讲了?”有亲卫见傅士仁发愣,连忙问道…

    “方才讲到哪来着?”傅士仁收敛心情,反问。

    “讲到那赵子龙,比傅将军晚了十年入伙儿…讲到傅将军的资历老啊!”

    似乎是感受到了傅士仁不愿意回答那个“五虎上将军”的问题。

    亲卫们敏锐的绕开了那个话题。

    “哈哈哈…”傅士仁强颜欢笑,“来来来,我再跟你们讲一个故事,咱们主公讨伐那叛乱的张纯时,在战场上受伤后装死,还是我在仗打完后,找了个车把咱主公拉回去的…这事儿,可有趣的紧哪!”

    因为心情的暗淡。

    因为政治地位的下降…

    傅士仁也愈发的口无遮拦的起来,他变得什么都敢讲。

    当然,刘备受伤诈死,这也不是他杜撰的,是真事儿。

    是《三国志·先主传》中裴松之注《典略》中的记载:

    ——“平原刘子平知备有武勇,时张纯反叛,青州被诏,遣从事将兵讨纯,过平原,子平荐备于从事,遂与相随,遇贼于野,备中创阳死,贼去后,故人以车载之,得免。”

    ——好一个“阳死!”

    …

    …

    那边的梅林下,傅士仁正在侃侃讲述辉煌的过往,然后无比悲怆的在心头抱怨,如今的不公。

    这边的梅林下…

    鲁肃的马车内。

    “啥——”

    关麟的声音突然爆出,他像是受到了莫大的惊讶。

    乃至于因为吓了一跳,惊的一跃而起,脑袋一下子碰到马车车厢的上沿…

    伴随着“咚”的一声,关麟连忙捂住头。

    可他一双眼睛,尤自露出了巨大的问号。

    他连忙问鲁肃。

    “大都督,咱不带这样玩的呀!我还是尚未及冠…你让我娶什么孙鲁班?”

    “这孙鲁班是我敢…啊不,是我能娶的么?”

    是啊…

    关麟琢磨着,他要真娶了孙鲁班。

    那整个荆州,整个天下,保不齐都得被这个媳妇给“破坏”成渣渣了…或者是,渣渣都不碎!

    不夸张的说…

    在这年代,关麟的这身份,娶妻其实已经不那么重要!

    就是娶的再不好,最多是割半个腰子。

    可特喵的,真要娶孙鲁班,那何止是半个腰子,简直…要命!

    面对如此激动的关麟…

    鲁肃倒是表现的颇为平和,“当年袁术向吕布提亲的时候,袁术的儿子也未及冠,吕布的女儿更未及笄…定亲嘛,年龄不是问题!”

    言及此处,鲁肃一摆手,“当然了,如果…孙鲁班不行,四公子也可以看看孙鲁育的画像嘛!”

    …

    …

    Ps:

    (天天这么赶不是个事儿啊。)

    (这周日我请求请假一天,然后攒三章,周一恢复早上三章连发?诸位读者老爷能准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