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

    尔虞我诈呢?

    刀光剑影呢?

    极限拉扯呢?

    原来真正的政治敌对,如此朴素幼稚。

    他是吴国的王上,不是断鸡毛蒜皮小事的芝麻官。

    私下里的唇齿相机,也要摆在明面上了。

    伍子胥现在已经这么不讲究了吗?

    告状……

    伍子胥竟然告状了!

    这件事情应该记入吴国史。

    “相国有所不知,太宰的儿子也要入宫了。”

    伍子胥挑眉“做宦官吗?”

    夫差:Σ(дlll)

    伍子胥还是当年那个掘墓鞭尸三百下的绝世狠人。

    伯嚭的儿子做宦官,伯嚭那张老脸还要不要了。

    伍子胥,不仅敢想,还敢说。

    但是,他不敢听啊。

    伯嚭在朝堂上的势力只略逊色于伍子胥,若是被刺激的狠了疯起来,足以掀起血雨腥风。

    “相国还真是爱说笑。”

    “侍卫,侍卫。”

    “太宰之子入宫也是做寡人的亲卫,护寡人周全。”

    伍子胥恍然大悟“原来,伯嚭是在提前替自己的儿子铲除异己啊。”

    “原来伯嚭口中所说的阿谀奉承溜须拍马争宠献媚是对他自己的准确形容啊。”

    “唉,还真是应了那句,乌鸦眼里什么都是黑的。”

    “既如此,老臣就不与伯嚭计较了。”

    伍子胥一副大人大量,不跟小人计较的神情。

    吴王夫差已经选择性沉默了。

    面对伍子胥时,沉默时今晨的吴王宫,是他独善其身的保护色。

    这话,他没法接。

    “王上,伯嚭那个老小子实在可恨。”

    “昨日不由分说上门问罪,劈头盖脸指着老臣就是一顿说教。”

    夫差依旧沉默。

    想念伍封!

    再一次想念伍封!

    伍子胥骂人,还是一如既往的直白。

    沉默在蔓延,大眼瞪小眼。

    直到听闻伍子胥入宫的消息后领着幼子匆匆赶来的伯嚭到来,才结束了这样的尴尬。

    “呦,义正严辞,只需自己放火,不许我这个老头子点灯的太宰大人来了。”

    伯嚭眼皮狂跳,怎么有种伍子胥越发放飞自我的错觉。

    “相国。”伯嚭假模假样的问好。

    夫差一阵儿头大。

    不出意外的话,就又要出意外了。

    虽说伍子胥和伯嚭针锋相对,能避免朝堂一家独大,对他这个初登王位不久的吴王来说是件好事。

    但,见面就撕,他看累了。

    “相国德高望重,竟也做那偷偷摸摸的小人行径。”

    “伯嚭大开眼界。”

    夫差:瞧,又开始了。

    都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鹬蚌相争渔人获利。

    可就算他掰着手指头细数,也没觉得自己得利啊。

    伍子胥勾勾嘴角,再一次拱手“王上,伯嚭死不悔改又辱骂老臣。”

    夫差:……

    伯嚭:……

    伯嚭表示,他才是真正的大开眼界。

    伍子胥是彻底不要脸了。

    夫差也不能再装死,只好不轻不重的训斥两声,息事宁人。

    到最后,伯嚭之子留在宫廷。

    伯嚭和伍子胥对视一眼,冷笑一声,一左一右离宫。

    夫差松了口气,这才有时间开始打量伯嚭的幼子。

    嗯,眼睛比伍封大。

    嗯,面庞比伍封深邃。

    嗯,脖子比伍封修长。

    ……

    好吧,他得承认,外在条件绝对吊打伍封。

    倒也不是说伯嚭之子长相分外出色,只能说伍封过于平平无奇了,丢在人堆里,立刻就会泯然于众。

    “吴王夫差,难道你忘记了越王的杀父之仇了吗?”

    夫差下意识“我没忘!”

    等等!

    “你无需提醒寡人。”吴王夫差皱着眉头,不悦道。

    腔调不对,语气不对,感觉不对。

    人不对,哪儿哪儿都不对。

    吴王夫差思忖,有可能是先入为主。

    伯嚭之子一愣,低下了头。

    接下来的日子里,吴王夫差深觉伯嚭之子尽得了伯嚭的话术,但奈何伍封的话过于气势磅礴鼓舞人心,所以,每每对上,其余人的话都黯然失色。

    皓月和萤火。

    夫差渐渐意识到,长相平平无奇的伍封,实则无可替代。

    一年多的时间,倏忽而逝。

    夫差已经养成了稳定而持久的习惯。

    这一年多来,夫差励精图治,复兴吴国,抓紧练兵,从不懈怠,吴国的财力与国力得到了飞速发展。

    不论是吴王夫差,还是文武百官,都意识到,报先王之仇,伐越的时机到了。

    出人意料的是,得到风声的越王勾践,率先出击。

    吴王夫差亲自鸣鼓发令,高举斧铖,整军待发。

    军队分三路,一路着白色战袍,披上白色销甲,打着白色旗帜,插起白色箭翎,如先王丧仪上的白色祭祀花;一路着身穿红色战袍,披上红色销甲,打着红色旗帜,插起红色箭翎,似一片熊熊烈火;一路着黑色,犹如一片乌云。

    军容盛大,军威整肃,带着必胜的信念。

    吴越两军战于夫椒。越军战败,损失惨重,退守会稽山。

    吴军乘胜追击,占领会稽城,包围会稽山。

    越大败。

    吴王夫差也终于报了杀父之仇。

    越王勾践,试图求和。

    伍子胥主张杀勾践灭越国,吴王夫差摇摆不定。

    伍子胥与吴王夫差发生了激烈的争执。

    “王上,越国不灭,吴国终将衰亡。”

    气急之下,伍子胥脱口而出。

    吴王夫差怒色更盛。

    摧枯拉朽的胜利,军民的信服,让吴王夫差越发的高不可攀,不容侵犯。

    同样的,也就越来越难以忍受伍子胥的一针见血直截了当。

    伍子胥呕心沥血的肺腑之言,在志得意满的夫差心中,是对君王权威的挑衅与欺辱。

    不是进言,而是倚老卖老。

    就连荪歌这个一年多来深得吴王夫差宠信的侍卫,都被一连几次训斥。

    越王勾践麾下,有两大奇人谋士。

    范蠡。

    文种。

    范蠡被后世尊为商圣。

    文种是范蠡好友,向越王勾践献灭吴七术。

    可以说,越国能够反败为胜,越王勾践能够一雪前耻,离不开范蠡和文种。

    吴国朝堂不和,伍子胥和伯嚭泾渭分明,这一点瞒不过越国的耳目。

    于是,在文种的提议下,越国精挑细选八名美女,备足白璧二十双、黄金千镒,暗中登门拜见伯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