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

    朱祁镇都死了,还死的那么不光彩,不人走茶凉就不错了,竟还有臣子就朱祁镇的后世触怒朱祁钰。

    这所图,可不是朱祁镇的身后名啊。

    这更像是一场君臣的博弈。

    是人都有野心,多少的区别。

    文武百官,这群凌驾于百姓之上的特权阶级定不会是例外。

    他们更想趁着这件事情削弱朱祁钰的威严和地位,让臣子们的权势更盛一筹,最好能拿捏朱祁钰。

    毕竟,在不少官员心里,朱祁钰能登临大宝,靠的是运气,靠的是他们的推崇举荐。

    也许,想趁着庶子取代嫡子上位,不算太正统的契机,打造圣天子垂拱而治,臣子大权在握的朝局。

    与其说是打着人伦大义的旗号绞尽脑汁的替朱祁镇挣身后名风光大葬,倒不如说是在试探朱祁钰的忍耐和底线。

    这背后深意,细想,并不难猜。

    以朱祁钰此时的聪慧,想来也悟出了一些。

    那朱祁镇复辟后是如何对待朱祁钰的?

    废其帝号,赐谥号为“戾”,称“郕戾王”,按亲王礼下葬。

    直到成化年间,才再次被恢复了帝号,赐五字谥号。

    与惯例的十七字谥号相比,五字谥号,又是一笔笑料。

    荪歌思忖时,朱祁钰继续义愤填膺。

    “最可恨的是,竟还有臣子大言不惭,口吐狂言,说什么太祖立国,嫡为尊,加之孙太后痛失太上皇,死者为大,为让死者九泉下安息,奏请儿臣给孙太后加尊号,区别尊卑,称上圣皇太后。”

    说到这件事,朱祁钰已经怒不可遏。

    倘若不是顾及到来之不易的体面和名声,早在文华殿,他就一脚踹上去了。

    用母后的话说,就是给他们脸了。

    扪心自问,在母后的提点指教下,他已经在兢兢业业的学着做一个帝王,礼贤下士,亲贤臣远小人,不肆意动怒,有的人还蹬鼻子上脸了。

    荪歌淡定的多“消消气,别砸。”

    荪歌指着朱祁钰手中紧紧握着的茶杯,警告道。

    “母后,您说过,礼尚往来,才是长久之道。”

    “但,有的人实在不识好歹。”

    朱祁钰恨恨的将茶杯放下,清脆的碰撞声,让荪歌听了很是心疼。

    这可是她近来最喜欢的一套茶盏。

    磕了,碰了,就不齐齐整整了。

    “母后,他们这般折辱您,您就不气吗?”

    朱祁钰的双眸之中似是腾腾燃烧着两簇火苗。

    “不气啊。”

    “祁钰,咱们不跟跳梁小丑一般见识。”

    荪歌一本正经道。

    史书上,孙太后在朱祁钰临危受命,京师之围刚解后,就加尊号为上圣皇太后。

    “他们提议归提议,吾儿可以选择听或者不听。”

    “哀家教你礼贤下士从善如流,是期望你能做一个明君仁君,但明君仁君,不等同于被人牵着鼻子走的熊包软蛋。”

    “既然有些人不要脸,那不如就将此事再闹的光明正大些,一身文武艺,货与帝王家,虽说想要将那些包藏祸心的一撸到底不现实,但天底下有的是渴求科举入仕的读书人。”

    “读书人,也不能死读书,只看诸子百家四书五经,也得活学活用,关心现实时政民生。”

    “那些还未入仕的学子,想来也不会错过在帝王面前崭露头角刷存在感的机会。”

    “最重要的是,还未被官场浸淫的学子,大多数还清高自傲,保有一颗赤子之心,没那么多的权衡利弊以权谋私,毕竟,还没权,所以总还是需要一个高风亮节的美名。”

    “敢打,敢冲,就是他们的特点。”

    “所以,不如广邀天下学子入京,就此事来一场大辩论,功是功,过是过,既能解眼下燃眉之急,又能提前寻觅培养一批忠于你的人才,只待来年开科取士,补了这朝中的空缺。”

    “对了,既然提到了人才,那母后再多说一句,朝堂之上,文武平衡很重要,科举能源源不断的为朝堂提供治国之才,那武官的培养呢?”

    “洪武年间就用武举,立庙学,就连朱祁镇在位时,都在两京并建武学,你可效仿之,不得一味重用文官,培养武将和武将后备,一方面能避免出现武将青黄不接无人可用的局面,另一方面,还是能助你大权在握从头培养自己的嫡系。”

    “有一位伟人说过,枪杆子里出政权。”

    “谁有军权,谁有兵马刀枪,谁有火器,谁才有话语权。”

    “另外,南北分科取士,当继续沿用之,这不是不公平,反而是另类意义上的公平。”

    荪歌一股脑儿的将关于人才选拔,嫡系培养的经验教训告知了朱祁钰。

    说实话,细究起来,朱祁镇是大明耻辱,而朱祁钰也算不得真正的中兴之主,算不得明君。

    历史上,朱祁钰在登基后的首次开科取士,就取消了南北分卷,大明自朱元璋起的几十年的努力付之一炬。

    而后在景泰三年,废除了武学,并且把学舍赏赐给亲近之人。

    这都是教训啊。

    走岔了的路,好不容易能再来一次,总不能重蹈覆辙。

    朱祁钰听的很认真,一边听,一边总结。

    第一,京师大辩论是非功过。

    第二,文武平衡。

    第三,南北平衡。

    “谢母后给儿臣指点迷津。”

    朱祁钰的俊秀的小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

    朝堂上的魑魅魍魉,在母后面前,就是小菜一碟。

    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嗯,他有母后,他不怕。

    母后在手,天下就是他的。

    不管了,他就喜欢做个妈宝男。

    荪歌也是松了一口气“你不嫌母后多嘴就好。”

    “母后也知后宫不得干政的铁律,但母后也实在心疼你在朝堂上举步维艰。”

    “于谦近来如何?”

    “母后,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朱祁钰屁颠屁颠上前,亲手给荪歌斟了一杯茶“那是大臣们不知道母后的好。”

    “母后,儿臣绝不会让您的付出埋没的。”

    “青史之上,儿臣与您同在。”

    史官不写,大不了他亲自写。

    他的一生功绩,都与母后密切相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