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师父,他若叛,我必杀他!”

    项羽的声音犹如切冰碎玉,带着冷漠狠戾的气息。

    荪歌一怔,杀了韩信?

    她从未想过。

    并非心软,而是她对在史书上留下惊才绝艳身影的人天然带着滤镜。

    她想让光芒更加的耀眼,而不是因为她彻底被黄沙掩盖。

    但,项羽的想法也没错。

    千人校尉,已经是非常高的起点。

    “师父,究竟是谁的骨子里更像是个英雄。”项羽眸光深深,轻叹一声。

    荪歌:又是被徒弟教育的一天。

    “师父,我这就命韩信前来保护师父。”

    项羽留给荪歌的是一个背影,走动间盔甲映射着日光,凛冽,刺目。

    接到命令的韩信,并没有觉得不妥。

    虽是各地起义军会盟,但并不能杜绝别有居心的宵小之辈。

    军师既是将军的师父,更是这支队伍的头脑,意义非凡。

    能在会盟期间,保护军师的安全,是他的荣幸。

    营帐中,荪歌假寐,项羽则是拉着韩信在热火朝天的切磋兵法。

    项羽的眼眸越来越亮,脸上是不加掩饰的赞许。

    韩信,乃天生的将帅之才。

    若为友,二人合体,必所向披靡,横扫天下。

    若为敌,那就是生死劲敌。

    如今天下人都在忌惮恐惧横空出世未遭败绩的章邯,但以他看,用兵之道,章邯不如韩信。

    章邯自率领刑徒军自骊山而出的每一场战斗,无论大小,他都详详细细的加以分析。

    所以,他未曾与章邯交手,但已在心中预设了千百次。

    项羽看着面前这张同样年轻的脸,同样不可一世的自信,心中不由自主的涌现出了惺惺相惜之感。

    无论是他,还是师父,或许终究都成不了一个真正的政治家。

    他们都渴望热血,渴望着英雄惜英雄。

    “韩校尉将帅之才,可会觉得校尉之职大材小用?”

    韩信恣意一笑“信缺的只是一个机会。”

    校尉之职,只是他的起点,而非他的终点。

    狂妄,但又是那么理所应当。

    “韩信,你可取了字?”假寐的荪歌,蓦地开口。

    项羽名籍,字羽。

    韩信刷的站起来,转身拱手道“未取字。”

    “那老朽便托一次大,为你取字重言,韩信,韩重言。”

    “信,重言重诺。”

    “可好?”

    历史上,终其一生,韩信可能都没有字。

    出身低微,父母早亡,未来得及为韩信取字,重言二字,是后世推断。

    她不愿让韩信因叛项归刘邦而死。

    韩信抬头,似惊喜,似感动,还有些不可置信。取字,一般是成人后,族中德高望重的长辈所取。

    他无父无母,在淮阴飘荡多年。

    受过恩惠,遭过嫌弃,也经历过屈辱。

    项羽沉默不言,他心知肚明,师父此举是在拉拢韩信,也是在救韩信。

    在师父的教导下,他从起义之初便知,各地的起义军会暂时因反秦凝聚在一起,但大秦覆灭,注定又是大争之世。

    是盟友,也是敌人。

    所以,既知韩信不世之材天生将帅,那他就不可能任由韩信叛逃归于他人。

    师父想居咸阳宫,想在百年后以九鼎之礼祭祀,那他就绝不能局限于诸侯的眼界。

    天子,只能有一人。

    或许,他也会面临举世皆敌的处境。

    但,师父,叔父,一定会在的。

    “重言多谢军师。”

    韩信觉得,今日喜事连连。

    先是被军师赏识,将军授他校尉之职。

    后又与将军切磋兵法棋逢对手,对将军,他是打心底里服气。

    现在,又得军师赐字。

    真好!

    入夏的夜晚,如水的月光见证了这一幕。

    两日,倏忽而逝。

    各地起义军的会盟,正式开始。

    偌大的营帐中,项羽端坐主位,荪歌和项梁一左一右坐在项羽身侧。

    而韩信,一身银色盔甲,腰间一柄长剑。

    长身玉立,气度不凡。

    会盟一开始,便有起义军的首领谈到了张楚政权的失败。

    荪歌敏锐的感受到来自陈平的那道视线。

    这是在等她提议立楚王室后裔为王,壮大楚国起义军的声势吗?

    她就不提!

    气不气!

    荪歌勾勾嘴角,摆出一副温和谦虚的模样,目光平静的听着各方首领各抒己见。

    无奈之下,陈平只好开口“我有一愚见,不知当讲否。”

    项羽摆摆手,威仪天成“但将无妨。”

    陈平心头微紧,面上却不显山不露水“张楚政权之所以覆灭,其因在于陈胜起事后,没有立楚王室的后裔为王,而是自立王。天下人觉其有私心,而不愿相从。”

    “难以号令群雄,难以凝聚更高的人望,其势不能长久,难以避免覆灭。”

    “名不正,则言不顺。”

    “言不顺则事不成。”

    “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民间百姓耳熟能详。”

    “若能及时拥立楚王室后裔为王,则更加的名正言顺,便会有越来越多的人投身于反秦大业,众志成城,必能推翻暴秦。”

    “此乃吾之愚见,见笑了。”

    荪歌抿抿唇,此建议,与当年范增别无二致。

    但,她不愿重走老路了。

    荪歌轻笑“不知足下何人?”

    陈平拱手“沛县刘公的谋士,陈平。”

    荪歌皱了皱眉,打趣道“陈平?的确人如其名。”

    “你的见地,也算新奇。”

    “但,颇有误人之嫌。”

    好吧,四舍五入这也算是在骂她自己。

    毕竟,在历史上,这个提议是范增提出来的。

    然后,范增敢提,项梁敢听。

    陈平也忍不住变了脸色,但仍勉强克制“还请范老指教明示。”

    “我年老耳不聪目不明,指教谈不上,只是想让在座的诸君一起探讨。”

    “灯不拨不亮,理不辩不明。”

    “诸君都是一方起义首领,都是罕见的能人志士,必能去伪存真。”

    “陈平既提到张楚王政权覆灭皆因自立为王,名不正言不顺,但老朽深觉此话荒谬绝伦。”

    “前车之鉴,后事之师,此间耗时探讨张楚王,也是为了让起义更加平顺,吸取教训。”

    “再此事上,诸君皆可畅所欲言,毕竟这也算是为起义大军做出贡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