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李财的行囊尚未打开,只是换了一身衣服而已,所以搬起来倒是非常容易。

    不过当李财背上行囊推开阁楼房门的时候,那胖子已经抱着一个大包袱乐呵呵的站在门外,旁边跟着两个店伙计也都是抱着东西,一脸不解的看着旁边的胖子。

    “哎呀,兄台可真是信守承诺啊。”胖子说着便抱着大包袱挤了进去,真是唯恐李财后悔似的。

    胖子进去后,便大呼小叫不错不错,果然很高,似是满意极了。

    李财也对胖子的房间满意极了,上等客房,比胖子描述的还要宽敞,大约三十余平米,在客栈内算是很好的了,房间内摆设也都很是雅致整洁,尤其是书桌最是让李财满意了。

    书桌上一两碎银子压着一张龙飞凤舞的字筏,上面四个字:感激不尽。李萍站在旁边用诧异的眼光看着胖子,心道“这个傻货,还真的换啊。”

    怎么有一种范伟卖拐的感觉呢。

    回到客栈大堂,店伙计已经把那胖子给李财和李萍点的一桌饭菜全都上齐了,散发着阵阵香气。

    此时胖子也下楼来了,看到李财便不住的道谢,然后拉着李财坐到那桌点好的饭菜上,热情的很。

    “大恩不言谢,一切都在肉里。”胖子说着,甩开腮帮子吧唧就是一口鸡腿,撕扯间还发出啪的一声。

    惹的周围人,一阵侧目。

    这吃相,怪不得刚才没有人跟这胖子坐在一桌,李财微微笑了笑,李萍这个小丫头也不客气,夹了一个蒸饺,轻轻一吸,一股浓浓的香气便在口腔间回荡,然后张开嘴巴,一个蒸饺便整个陷入口中。

    论吃,咱可没怵过谁,没这点自信怎敢称吃货。李财暗暗的说道。

    尼玛。一口就一个大肉饺子啊!

    于是乎,周围刚刚对胖子侧目的人又开始对李财和李萍侧目相看了。

    臭味相投啊。

    众人一边侧目,一边给两人下了定义。

    你一口鸡腿,我来个盐水鸭;你整一个螃蟹,我便来个虾

    吃到酣处,三人从杯盘间抬起头来,相视一笑,这有点酒逢知己千杯少的感觉了。

    “我是凤阳府亳州的薛驰,表字翻身,没错,我老子就仗着我翻身雪耻呢,真是的,我老子当年考了十八年都没考上秀才,还是我祖父给他捐了个监生,我老子不服气啊,于是我就出生了,这名字也就算了,表字给整个翻身,弄得我在书院都不好意思见人打招呼。我老子也真是的,整天逼我看书,你说也给我捐个监生多好,说啥也不同意哦,对了,敢问兄台如何称呼。”胖子放下手里的螃蟹,抹了一把嘴问道,这胖子也是个健谈的,虽然言语间满是暴发户的感觉,但是能让人感觉到这人是热情的。

    李财咽下一口龙虾,喝了一口茶水,微微笑道,“徐州府李财,现在还没有表字。”

    “恩,记住了,以后我们可要多亲近亲近。哦,对了,你听过老子没有,那是我们亳州的;曹操曹孟德,那也是我们亳州人;神医华佗肯定听过吧,那就是我们亳州的;更别提咱们太祖从亳州带走的十八骑了,徐国公、冯国公、黔国公”胖子伸着油哄哄的手,口沫横飞,好像他嘴里的那些人都是他亲戚似的。

    这是一性情中人啊。

    李财从美食间难得的抬起头,附合了句“钟灵毓秀,好地方。”

    胖子薛驰闻言,乐的咧嘴笑,跟斗牛犬似的。

    托胖子薛驰的福,小丫头李萍吃的小肚滚圆,李财牵着李萍上楼时,李萍都是腆着肚子,姿势不对都能吐出龙虾或者蟹肉

    走到楼上,此时已经是夜幕笼罩天地,若非点了油灯便是伸手不见五指了。

    李财上楼后,先安排自己的女儿睡觉,自己横在床上微眯了片刻,待肚子不是那么撑了,便从床上下来,将行囊打开,取出自己包裹着油布的书包,转身来到书桌前。

    书卓是黄花梨的,桌腿使用粗硕的圆材,外撇,侧脚收分明显,除牙条边缘起阳线外,余则不施雕琢,带着浓厚的明式风格。书桌靠窗,李财将油灯放在书桌右侧前头,铺好笔墨纸砚,便打开书卷从《大学》中随意找了一句,尝试着破题作篇八股文。

    外面风雨敲打着窗扉,不绝于耳的淋沥声传入耳中,宛如现代播放器中单曲循环的雨之流韵。

    李财伏案蘸墨运笔,让一缕墨香透过窗,在天际游走。

    八股作文,大不易。八股者:文意根于题、措事类策,谈理似论,取材如赋博、持律如诗严。在一定字数、一定结构,一定句法、句数、中间四组严格对仗的、及其他种种限制之下,写出模拟古人语气的八股,而且又要有新意,在成千上万篇现成八股文之外的新文章,这才有考中秀才、举人、进士的希望,具备了这样的水平,才能有资格参加考试,这就更难了。

    写完这篇八股,李财将之又研读了几遍,找出了其中的两处不太通顺的地方,反复几次推敲才将这不通顺的地方润色的恰到好处。

    这个时候更夫打更的声音已经传来了,三更了。

    三更灯火五更鸡,正是男儿读书时。话虽然这么说,但是也要劳逸结合,三更大体就是十一点了。也该睡了,不养足精神,明日如何继续努力。

    正当李财要睡下的时候,忽听窗外一阵朗朗读书声刺破风雨。

    怎么说呢,让人有一种拉开窗破口大骂的冲动。

    “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

    “学而时习之,不亦悦乎。”

    一连喊了n多遍,全你妹的都是这一句话九个字,单句循环播放,声音还你妹的好听不到哪去。哪有只读一句话的!

    “母之,诚彼娘之非悦,何不以溺自照,子非兽也,焉能夜半而嚎!”

    某个忍不住的暴脾气书生,拉开窗户,对着那个传来读书声的房间,就是一嗓子。

    翻译过来就是,你老母的,真特么不爽,你怎么不撒泡尿照照镜子,你特么是人不是畜生,大半夜嚎尼玛!

    然后外面就安静了,唯余雨声阵阵。

    终于可是睡觉了,李财熄灭了油灯,借着闪电的亮光走到床榻,除去衣衫,美美的睡去。

    应天府也真够给面子,李财早上醒来的时候发现窗外已经停了雨,隐隐约约看见东方一片红,似乎要出太阳了。

    今日的清晨格外珍贵,阴雨连绵近月余,今日终于要放晴了。

    李财穿好衣服,去看着李萍,这个小丫头还在睡梦中,李财稍作洗漱,将麻布、竹筒、字帖及练字的毛笔以及前段时间在家刚抄写的一卷书一并放入书包中,斜挎好书包,夹着一块黑木板便出了房门。

    早期的学子书生并不仅仅是李财一人,也有数位不相识的学子书生已经起床推开窗或是持卷晨读或是临窗而书,当然晨读不是昨晚那种狼嚎,是能让人接受的那种。看到李财斜挎着奇怪的布包和黑木板出门去,微微侧目,有些诧异。李财憨笑着打了个招呼,这些学子书生微微诧异,也都颔首回应。

    院试整体感觉高一层次,整体考生质量感觉也比县试、府试要的要高一层次,不像前两次那般鱼龙混杂,毕竟能来参加院试的人都是取得秀才称号的,至少也是有两把刷子的。

    出了客栈,李财一路向着秦淮河走去。昨日傍晚还不曾觉得,今日站在秦淮河岸,却是对十里秦淮的鼎盛感到震惊。秦淮河如玉带般延伸,玉带清晨便泛舟,对岸金粉楼台,鳞次栉比;画舫凌波,浆声灯影构成一幅如梦如幻的美景奇观。

    近月连阴雨,难得晴了天,对岸也热闹了起来。

    河对岸有掂着裙摆追逐嬉戏的少女,洗漱时唱歌的少女,有被调戏后和画舫上公子对骂的泼辣少女沦落风尘,却也比寻常女儿家多了份自由。

    “江南佳丽地,金陵帝王州”,诚不我欺也。

    李财寻了一处相对僻静的河岸,用书包里的破麻布将青石板擦拭了一番,便自顾自的坐下,掏出字帖等物,将黑木板放在一处高石阶上,俯身灌了一竹筒秦淮水,看了会字帖,便挽了挽袖子,悬腕练字起来。

    李财练字正兴起的时候,河对岸来了一位十五六岁的梳着堕马髻的少女,模样倒也漂亮,穿的也很齐整,弯腰在河边洗手帕的时候,忽地发现河对岸蘸着河水在黑木板上练字的朱平安。

    女孩盯着正在练字的朱平安,咯咯一笑,转头伸着小手娇呼,“姐姐快来看啊,河对岸有个半大学子在蘸着河水练字呢。”

    闻声走来一位十八九岁的轻纱少女,袅袅婷婷走到那女孩身边,看了李财两眼,也不由咯咯的笑了起来。

    “哎,那个穷书生,看过来,快看过来,咯咯咯,你咋个用我们的洗脚水练字呢”年纪稍长的轻纱少女双手做喇叭状,朝着李财喊道,然后便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

    看来以后是不能来此处练字了,明日便重新寻个地方吧。

    闻言,李财停下笔,往河对岸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继续练字了。

    “好你个读书人,读都到狗肚子里去了吗,好生无礼,我姐姐与你说话呢。”年纪稍小的女孩替姐姐打抱不平,纤纤小手指着李财不依不饶道。

    李财视若罔闻,继续练自己的字。

    “喂,那书生,你是个聋的,还是个哑的?”年纪稍长的轻纱少女笑问,“不言不语是怎么回事?”

    “信不信,我过河去与你理论理论”年纪稍长的轻纱少女见朱平安还是理都不 理都不理,又笑着补充道。

    “对,就是,过河去”年纪稍小的女孩也咯咯笑着附和道。

    “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李财摇了摇头,淡淡的开口道。

    对岸的一大一小两个少女闻言,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呦,还是个酸秀才”

    “酸掉个牙,咯咯咯”

    毕竟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