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道是困了还是心情好了,秦不染这一觉睡到大半夜。

    裴绗怕他出事,醒了以后还特意来看了看他,见秦不染确实是在睡觉这才稍稍放心了点。

    关门的时候裴绗看见桌子上的画。

    他顿了下,走过去拿起来,看清楚秦不染画的是什么后没忍住笑了。

    裴绗把画放下,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秦不染的睡颜。

    脑海里忽然闪过之前的画面。

    当时秦不染转成双相后,每天晚上都睡不着。

    起初是吃安眠药,后来吃安眠药都没什么用了,他总说自己的皮肤有灼热感,像是被烫伤了,最严重的时候还会自残。

    连医生都说,秦不染活着就是痛苦。

    那是裴绗第一次感受到绝望。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他没办法放弃秦不染,没办法过没有他的生活。

    所以裴绗一意孤行,把人束缚在身边。

    秦不染自残的时候他就制止,秦不染睡不着的时候他就陪着。

    别人都说裴绗很好,可裴绗知道,他一点都不好。

    他很自私。

    他不让秦不染解脱,因为舍不得所以把人关在身边,让他在炼狱里活着。

    直到那晚,裴绗终于妥协了。

    他答应秦不染离开。

    也是那一晚,秦不染才睡了个好觉。

    “......真好。”裴绗抚摸着秦不染的脸,眼眶有些红。

    秦不染睡的安逸,呼吸均匀,眼睫轻垂。

    裴绗笑了,他俯下身子轻吻了下秦不染的额头,“晚安宝宝。”

    *

    秦不染做了个长长的梦,梦里平静又美好,害得他不想醒过来。

    知道半夜,一通电话打过来,秦不染猛地惊醒。

    他坐直身子,刚从梦里醒过来思绪还没抽离,心脏跳的很快。

    连后背都是汗。

    秦不染深呼吸了好几次,才拿起电话接通。

    秦父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染啊,到家了没?”

    “爸给你发的微信你怎么不回?”

    秦不染大脑还有些空白,不太想说话。

    秦父在那边说:“小染啊,你也知道家里有难处。”

    “你弟弟那个项目要是做成了,对你也有好处,不是吗?”秦父开始给秦不染洗脑:“到时候你在裴家,也不用一直看别人脸色。”

    秦不染沉默半晌,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裴家没人给我脸色。”

    “那是还不到时候,”秦父听到这句话就觉得烦。

    这秦不染还真是把自己当回事了,必须要挫挫他的锐气。

    秦父故意装出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跟秦不染说:“裴家那个二世祖,跟谁都这样。”

    “你天天都在学校,和不关注这种事,裴绗是出了名的会玩。”

    “他的那群朋友,有个姓萧的,叫什么......”

    秦不染顿了下:“萧宸吗?”

    “对对,就是他,”秦父张口就把脏水往萧宸身上泼,“他前两年还把人家女孩肚子搞大了。”

    “你想想,能你跟这种人当朋友的,能是什么好人?”秦父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开口,“对了,你们俩第一次见面裴绗不就跟你睡了吗?”

    秦不染皱了下眉。

    “第一次见面就睡觉,你想想他得睡了多少人?”秦父说,“好好掂量掂量,知道吗?”

    秦不染抓着手机的指尖微微泛白:“你到底想说什么?”

    “能说什么?”秦父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就一画画的,能给裴家带来什么好处?”

    “他玩腻了,就把你踹了。”

    “你妈今天还说你是喂不熟的狗,”秦父道:“明天,把人带回来,听见没有?”

    秦不染忽然有些烦。

    这个烦跟以往的烦都不太一样。

    有些憋闷,又有些急躁,像是想要迫切证明些什么。

    大脑还没想明白,秦不染下意识便脱口而出:“裴绗不是你说的那种人。”

    “是不是你自己掂量,”秦父笑了笑:“明天回来,听到没有?”

    秦不染抿唇。

    秦父言辞激烈了点:“你别天天在这给我矫情,爸妈生你养你,你就欠你爹妈一条命!”

    秦不染呼吸也有些急促,情绪似乎也有点上来了:“什么命?我还给你好不好?”

    “好啊,明天回来,亲自还给我。”

    秦不染语气加重:“好,我亲自还给你。”

    话毕,便挂断了电话。

    哪怕是电话挂断了秦不染的情绪还是不太能平复。

    他搞不懂,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在他觉得,一切都在变好的时候,他的父母都要过来再给他来一刀呢?

    秦不染自认为他没那么十恶不赦,但为什么最亲近的人总是要对他恶言相向。

    秦不染眼眶通红,他在床上坐了许久,才翻身下床。

    秦不染弯下腰,从最角落里拿出一瓶药,倒了几颗放在嘴里,正当他要去找水的时候房门忽然被打开了。

    裴绗看向秦不染手里的东西。

    秦不染慌乱地把药藏起来,用身子挡着,心虚的都不敢看裴绗。

    裴绗没说什么,只是道:“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还在睡。”

    秦不染把药推进柜子里,而后拿水喝了口,把药片冲下去。

    可能是药片在嘴巴里含的太久,有点化了,秦不染觉得好苦。

    裴绗看着他,过了会才问:“还睡得着吗?”

    秦不染摇摇头:“睡醒了。”

    “要不要去看电影?”

    看电影?

    秦不染都有些听懵了:“现在吗?”

    “是啊,正好零点有一部恐怖片要上,”裴绗拿出手机,调出影城排片给秦不染看,“要看吗?”

    秦不染看了下那个电影封面,觉得有些恐怖。

    裴绗看着他的表情,末了收回手,“你害怕啊。”

    秦不染摇摇头:“走吧,去看。”

    裴绗说:“好,我在门口等你。”

    秦不染应了声,正要去衣柜里拿衣服,就听裴绗忽然说了声:“对了。”

    裴绗状似无意的问了句:“你刚刚吃的是什么?”

    可能是因为男人问的口吻太随意了,就跟他问秦不染饿不饿是一个语气。

    秦不染下意识就回了句:“药。”

    说完才意识到不对劲。

    裴绗哦了声,又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秦不染含糊地回答:“嗓子......疼,消炎药。”

    裴绗点了下头,转身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