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教室内的话语声逐渐变成针对灰烬一个人的指责,柯明野也挑了挑眉头,他倒是也记得一个月前魔法少女灰烬过失杀人这件事。

    当时,她用灰姑娘的伞尖对着超人种罪犯“鬼手佛陀”释放了一记魔力光束,直接在那个罪犯的胸口上开了一个大洞。鬼手佛陀的尸体沿着一栋大厦的玻璃幕墙向下滑下,鲜血流淌而出,如瀑布一般自上而下地染红了整栋高楼。

    场面狰狞得不堪入目,引得街上的群众惊恐嘶叫。

    视频里,灰烬那时呆立在半空中,沉默地看着涂抹在高楼表面的那条血河,悄然握紧了那柄黑伞。

    像是没反应过来自己杀了人。

    至于她的身份问题,这可就老生常谈了。

    魔法少女灰烬严格来说并不是一名正式的魔法少女,因为她没有在官方登记自己的身份,只是以一种义警的方式自发性帮助着市民,甚至得不到任何报酬。

    但退一步想,如果她真的选择了妥协,在官方处正式登记身份,那么以柯尤庆在超英协会的资源,很快就会发现这件事。

    以他对家人的看重程度,大概率会脱下面具直接从隔壁的超英协会杀过来,以强硬的态度让柏子妮就此作罢,不再踏入魔法少女的世界。

    此时此刻,灯火通明的教室里,尽管遭到了来自同盟会会长的厉声训斥,灰烬依旧面不改色。

    她把手肘搁在桌子上,黑皮手套的五指抵着下巴,另一手的食指轻轻在桌面上划圈。

    嘴里冷哼着说:“我不想家人为我担心,也不需要来自他们的支持,更不希望的是因为他们限制住了自己的脚步,这就是我隐藏身份的理由。”

    她顿了一下,偏过了脸颊,语气又阴沉了几分。

    “要我对外公开身份,和让我戴上锁铐有什么区别?真要这样,那这个所谓的‘魔法少女’我还不如不当了,真麻烦。”

    “这是你的职责。”乌蒂娜一边说着一边睁开双眼,直视着她,“从成为魔法少女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应该遵守规则。”

    “凭什么?”

    说着,灰烬从桌子上抬眸,对上她的视线,愤愤地反问道:“三师傅,你嘴里的规矩又是谁定的,那些坐在我们头上什么都不做看着我们卖命的混蛋么?”

    见到这种场面,旁边的两个新人魔法少女一同呆愣在原地,噤若寒蝉。她们还是第一次看见有人敢这样和乌蒂娜顶嘴,语气还这么冲。

    “我劝你谨言慎行。”乌蒂娜说,“尤其在公众场合,说出这样的话不仅会让你自己身陷困境,还会影响到同盟会的形象。”

    桌对面的哥特裙少女直起身板,背靠在椅子上,抱着肩膀,仍旧不屈不挠地说:

    “凭什么当魔法少女就一定得公示自己的身份?凭什么一定不能杀人,不杀人就有可能会被杀,不杀人就会有更多的人死在我眼前。我不得已跨过了那条线,就必须受到惩罚么,那你们是想看见他杀了更多的市民我再出手么,我倒也不介意,或许多死一些人才能证明我的正确。”

    说到最后,她歪了歪脑袋,冷冷地嗤笑了一声,如铅粉般明亮的黑发斜落而下。

    听到这番过激的发言,西子月面无表情地吃着粽子,乌蒂娜同样保持着沉默,她们都没怎么当回事,像是在看着一个叛逆期的小孩胡闹。

    两人同时斜视坐在中间的莉莱,像是在等待着她发言。

    “那么,姑且抛开这些不谈。”莉莱缓缓开口说,沉默了一会,忽然冷冷地问:“你现在过来开个会,还知道带一个听证的了?”

    灰烬闻言,扭头看了一眼坐在自己左右边的两个新人,不解地问:“可不是你要我带她们过来的么,二师傅。”

    “我不是指她们。请你解释一下,趴在窗户那里看了我们那么久的人到底是谁?”

    莉莱托着下巴,语气平静地问着,目光斜斜地投向了窗户的一角,直勾勾地对上了诈术人偶的视线。

    “我还以为你们没有察觉来着,一直在想要不要提一嘴。”乌蒂娜说。

    “说起来我从刚才开始就很好奇,那个挂在窗外的东西是什么,长得像一头大蜘蛛似的,很影响我胃口。”西子月也说。

    这就被发现了么?

    柯明野隔着人偶和这位号称“极冰魔女”的人物对视着,心情倒是平静。

    事实上,他对自己会被发现一点儿都不感到意外,倒不如说会被发现才正常,毕竟他甚至没有使用什么“隐身匿息”的技能,就那样趴在窗边偷看,在一群世界顶级强者的面前,这和光明正大地蹲在她们旁边没有区别。

    只是他一直在等着这些人揭破自己。没有的话就顺其自然,反正随时都可以解除这具人偶,也不担心会被翘出什么情报。

    既然早已做好了心理预设,在这一刻,他命令人偶松开了那根链接着天台栏杆的蛛丝,身形落入教学楼的下方,簌簌地匿入夜幕中。

    灰烬这才反应了过来,蓦然扭头看向传出动静的那一面窗户,瞳孔中先是不敢置信,再是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莉莱盯着她的脸庞,仿佛讽刺着一般,不紧不慢地补上了一嘴:“他是跟着你过来的,所以你自己解决,把他带过来见我们。”

    灰烬默然,她这一次无话可说了,只是眸光流转地回视着莉莱。她的自尊心过于强大,所以不能忍受这种场面的发生。

    “我的错,下次不会再犯。”

    说完,她手握着的灰姑娘一闪,伞尖迸发出了一股强劲的气流推动着她如同炮弹般暴射而出。教室的玻璃窗在迎面的冲力中破碎开来,为她敞开了外出的大门。

    灰姑娘火力全开,伞身扩散出一阵潮浪般的涟漪,带动着灰烬的裙裾飞扬,如一片漆黑的云疾速穿梭在夜月之下。

    不久,她的目光锁定在了一道身影上。

    那道身影靠着一根根不知从何而来的蛛丝穿荡在高楼大厦之间,最后爬上了一座高架铁路,将蛛丝黏在迎面而来的高铁上方,抓住蛛丝刹那一发力,身形甩出一个弧线向上跃迁,落到了列车的上方。

    他仿佛讽刺着灰烬一般,就那样站在钢铁长龙的上方一动不动。举起双手,随着高铁一起沿着轨道前方驶去,驰骋在繁荣闹市区的上空。

    “不动了?”

    魔法少女灰烬一皱眉,心说不对,这人就像是在诱导着她受骗一样。

    但她还是选择将伞身向后倾斜而去,伴着伞尖推进出了一阵磅礴的汽流,整个人如同一颗钉子刺破夜幕,暴射了足足数十米,追上了那辆高铁。

    此时此刻,列车上方那人在车轮摩擦铁轨的散发出的阵阵花火中扭头望去,望向了正缓缓收束伞面,落在了高铁上方的灰烬。

    两人踏在车顶,在轰隆作响的引擎声中四目相视着。

    “你以为自己登上了一辆高铁就跑得掉了?”灰烬说。

    “不,我在等你。”对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