狭窄的谷底内,利箭刺破长空的声音凄厉刺耳。

    绝望的哀嚎夹杂着马蹄的践踏,使得现场一片混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的气味,令人窒息。北蛮骑兵们在箭雨中四散奔逃,未等义军发起进攻,已是惨绝人寰的一幕。

    “这怎么……会?”澹台傲心中宛若在滴血,眼前的景象让他难以置信,仿佛一切都是噩梦。他的心中充满了愤怒与懊悔,气急败坏地喝道:“所有人,撤退、撤退!”

    但他的声音被混乱淹没,根本无人再听从。

    当听到那凄厉的啸声的刹那,骑兵们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心生警惕。然而,终究还是没料到,那凄厉的破空之声是利箭划破长空的声音。

    夜色昏暗,等到他们看到那密密麻麻箭雨之时,一切都已经晚了。只能眼睁睁的看向箭雨不断地射向自己,根本没有半点反应的机会。

    澹台傲的脸色愈发苍白,心中涌起一阵恐慌。他原本以为那远远的火光是可汗派来的援军,心中满是骄傲与自信,却没想到那火光竟然是义军一早设下的埋伏。

    此时此刻,他的幻想被无情地打破,愤怒与绝望交织在一起,几乎让他窒息。

    这次义军的确没有在峡谷两侧设下埋伏,但却在峡谷的出口处设下了埋伏,这简直超乎了他的预料。

    先前他还有些沾沾自喜,自认为已经做好了万全之策,杜绝了所有设伏的可能,但终究还是棋差一招,还是被算了进去。

    “可恶的林仲云!”

    他歇斯底里的发出一声怒吼,面目满是狰狞的厉色。眼前的惨状让他感到无比愤怒,怒火如潮水般涌动,心中暗自咒骂着林仲云。

    这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真的可能要栽倒在这里了,这峡谷真的可能是就是他的坟墓。

    他怒吼着,试图唤醒身边的骑兵们,但周围的混乱让他无计可施。马匹在恐惧中嘶鸣,骑兵们的呼喊声如同撕裂的空气,令人心生绝望。

    澹台傲的心中燃起一股无边的愤怒,然而这一切似乎都无法改变眼前的惨状。

    就在这时,先前已经调转方向逃走的骑兵忽然有折返了回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无比绝望神色。

    澹台傲不由循声望去,只见在他们先前来的地方,一团团黑烟不断升起,遮天蔽日中有火光闪现,仿佛是末日来临的前兆。

    “快,快走!”骑兵们在慌乱中呼喊,然而澹台傲的心中却升起一丝不安,“难道义军……”

    刹那间,就在他们身后的峡谷入口处燃起了熊熊大火,在漆黑的夜幕下直接映红了半边天。

    “这……”

    刘九仞目光仅仅锁定在那燃烧的火焰之上,心中泛起了无边的愤怒,曾几何时他也是在这样的火势之下被拉下马,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的存在。

    毫无疑问,这又是林仲云的手笔。

    “林仲云,这次又是你!”

    他近乎咬牙切齿的喝的,睚眦欲裂,眼前的一幕让他回想起了滁州城那映红了半边天的山火,又让他想起了那段不堪回首的往事。

    刺目的烟雾顿时不断向着峡谷内涌来,伴着不断射来的利箭,惨绝人寰的景象在他眼前展开。澹台傲的脸上的笑意已经消失不见,剩下的只有无尽的愤怒与惶恐。

    就在这个时候,崔浩一脸狼狈的跑了过来,心急如焚的哀嚎道:“将军,义军已经将峡谷的入口处堵住并点燃了大火,这是要将我们活活烧死在这峡谷内啊!”

    “什么?”

    他只感觉到一片天旋地转,万万没想到,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如今义军堵在峡谷入口处,并且还点燃了大火,他们撤出峡谷的后路被彻底切断。

    正如他先前说的那样,这条峡谷极窄可以帮助他们甩掉义军的追兵,但也正是因为这样的地势才将他们彻底困在这里。

    前有密密麻麻的箭雨,后有浓浓的黑烟,几乎让人无法喘息。

    他们不是被利箭射成个刺猬,就说活生生的被烧死在这里,即便是有幸不被火烧死,单单是那浓烟就足以将他们这近乎一万的人呛死在这里。

    完了!

    这下是真的完了!

    澹台傲满脸悲愤,心中一片惶恐。

    他拳头紧握,心中充满了无力与愤怒,仿佛自从他面对义军以来,别说一场胜仗了,就单单是便宜都没有占点。

    原本以为从义军手中能救出崔浩,已经是他们为数不多占到的便宜了,但如今他们在这里遭到埋伏,很明显也是义军有意让他们救走崔浩的。

    他开始在心中疯狂地咒骂林仲云,那个他一直看不起的对手,如今却将他逼到了绝境。

    他无法接受这样的失败,无法接受自己在这条峡谷中被困,仿佛一只无助的小兽,任人宰割。

    “大家听我说!”他终于冷静下来,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变得坚定,“我们不能放弃!无论如何,必须找到一条活路!”

    “狭路相逢勇者胜!”

    澹台傲双目充血,目光如火,望着对面的义军,睚眦欲裂地大吼:“冲!所有人都给我往前冲!”

    现如今,

    他所能做的就只有这样,

    只能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北蛮无望而不利的铁骑之下。

    只有冲出去,才有活下去的希望!

    然而,周围的骑兵们已经被绝望吞噬,目光呆滞,仿佛失去了灵魂。

    他们之前不是没有人那样做过,冒着箭雨冲向义军,想要杀出一条血路出来。

    但奈何那是一整片箭雨的袭击,即便是胯下的战马速度再快,难道能快过那利剑破空的速度吗?

    结果无疑惨烈的。很多人还没冲出多远,就被扎成了刺猬,跌落下马,惨叫声回荡在峡谷中,令人毛骨悚然。

    可以说,他们此刻是被眼前的一幕彻底吓破了胆子,心中无比颤栗。

    即便他们自诩为草原勇士,悍不畏死,将死视为勇士的荣耀与骄傲。

    但是如今发生在他们面前的已经不是什么冲锋了,而是前仆后继的送死。

    这让他们怎能不惧?

    眼看这周围的人无动于衷,澹台傲心中大怒,发出一声声的咆哮。

    “所有人,冲出去本将回去之后赏牛羊上百!”

    他双目血红的一声大吼,此刻他也只能这样的鼓舞大家的士气。

    如果继续留在这里,只有死路一条,向前冲锋兴许还能博得一线生机。

    这个时候,他只有这样才能唤起这些人心中的斗志。

    说完这句话,他更是一马当先的冲了出去,哪怕前前面是刀山火海,他都必须往前冲。

    无论如何,这些人都不能在他手底下的全军覆没,绝对不能!

    然而,刚刚一露头,又是一轮箭雨袭来,密密麻麻的箭矢如同暴雨般倾泻而下,令人窒息。

    一时间,整个峡谷内满是凄惨的哀嚎以及铁骑践踏之声。

    此时的峡谷,宛如人间地狱,鲜血横流,断臂残肢混杂在一起,尸体与战马的尸体凌乱地堆在一起,已经分不清究竟哪一块是人的尸体。

    殷红的鲜血顺着一具具尸体缓缓流淌,逐渐汇聚成河,温热的鲜血在寒冷的空气中冒着淡淡的热气,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血腥气味,连寒风都难以吹散。。

    此刻,眼前的一幕可以称得上是人间地狱了。

    哪怕是身经百战,自认为已经见过战争残酷的李忠武看到眼前的一幕,仍是觉得有些反胃。

    那种浓烈的血腥气味萦绕在耳鼻之间,仿佛是一场难以忘记的噩梦,令人作呕。

    不过这一切都在事先的计划之中,要怪就只能怪北蛮之人野心太大,踏足中原,这是他们应得的下场。战争的残酷从未改变,唯有那些无辜的生命在这场争斗中付出代价。

    他本想深吸一口气,但进入口鼻的又是那浓烈的血腥气味,让人一阵晕眩。

    他极力的压抑着不适,叫来身旁的一个亲卫,声音冷静而坚定:“怎么样?那些个世家有何动静?是准备前来救援,还是准备作壁上观?”

    “启禀将军,那些个世家原先还有动作,但在当看到峡谷点燃的大火后,一个个都变得老实安分起来。”

    守卫在一旁恭恭敬敬的答道,与此同时更觉得李忠武这番话问了等于白问。如今那些个世家已经见识到了义军的手段,他们又怎会轻举妄动?

    “嗯!”李忠武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随后继续吩咐道:“继续监视,这样大的动静北蛮那边肯定会看到,要谨防他们来袭。一旦有任何异动,立刻来报。”

    虽然他这样说,但也仅仅是为了安全起见,他并不认为现在北蛮即便是发现了这里的动静,还会派兵过来。

    即便他们派兵过来,眼前的这些北蛮大军根本抵抗不了多少时间,等他们抵达的时候,他们早已收拾好战场拍拍屁股走人。

    然而,尽管这场战斗的胜利在望,李忠武心中仍是有些遗憾。

    倘若要对付澹台傲手底下这群大军的话,根本用不了这样的大手笔。

    原本他们之所以搞得如此隆重,既是火攻,又是包围的,为的就是针对那些世家大族。但却没想到,那些个世家大族没上钩,倒是来了澹台傲这条大鱼。

    如果能在此地将世家大族主力全部歼灭的话,那这次之行才能称得上是完美。隐隐约约,他感到一丝意犹未尽,仿佛在这场胜利的背后,仍有未尽的遗憾。

    就在他心中略感遗憾之际,整场战斗已经接近尾声。虽然北蛮骑兵依旧在反抗,但伴随着一个又一个人的死亡,反抗的力度愈来愈小。

    眼见时机差不多了,李忠武没有犹豫,立刻命令道:“所有人,下马,杀!”他的声音如雷霆般响亮,传遍整个峡谷,激起士兵们心中的斗志。

    “歼灭这群敢于来犯之敌,现在是为我等兄弟报仇的时候到了!”

    “杀啊!”

    “杀啊!”随着他的号令,士兵们齐声应和,仿佛一股狂潮,汹涌而至。

    “杀光眼前这群北蛮人!”

    义军士气无比高涨,向着峡谷内仅存的一点北蛮骑兵杀去。

    这一刻,他们要将压抑许久的愤怒全都发泄出去,将几百年来在北蛮身上的压抑全都回报过去。

    可以说,他们与北蛮是世仇,夙愿久矣。

    每年北蛮都会南下打秋风,都会有无数的人惨死在北蛮的铁骑之下。

    在之前,他们是敢怒不敢言,而今,他们终于可以将这些仇全都一一报回来,并且还是亲手报回来,血洗先前的所有耻辱。

    一时间,峡谷上方,响起此起彼伏的喊杀之声,冲破云霄。

    听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李忠武心中也不由涌起一股豪迈之情,但除了豪迈之情更多的则是对林仲云的无比敬佩。

    几百年来,

    从来还未有人能战胜过北蛮。

    而现在他们终于做到了,这一切全都是在林仲云的统领之下,这简直就是前所未有的辉煌战绩。

    以前他听林仲云说要打到草原那边去,要打到北蛮老巢里去以为只是一句轻笑之语,但现在他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当今天下,有且只有林仲云一人能做到。

    ……

    而与李忠武这边的欢呼雀跃不同,北蛮营地内则是一片骚动。

    黑夜中,峡谷中的那处火光是那样的耀眼,是那样的不容忽视。

    即便是远在北境也看得一清二楚,毕竟那处峡谷离北境就没有多远。

    查干乌力为了能时刻知道义军的动向,突出对义军的无比重视,也将北蛮的大营迁到了北境边缘,无论是离央州,还是汉州都是极近的。

    这个时候,所有人都注意到了远处的那片火光,都想要前去救援。

    营帐之内,

    空气一片压抑,所有人的脸上都挂满了凝重的神色。

    “不行,本汗还是要去救澹台,他乃是本王麾下的猛将,绝不能救这样战死。”

    查干乌力猛地站了起来,思虑再三之后他还是决定去救澹台傲。

    眼见查干乌力就要叫人下命令,一旁的中年书生也坐不住了,站出来极力劝阻道:“可汗三思啊,我能理解可汗您的心情,可是现在一切为时已晚了,澹台将军他……必死无疑。”

    前来献策的袁成焕,也是开口说道:“不错,现在即便是赶了过去,只怕抵达那里的时候只剩下一片狼藉,义军早已撤得远远的了。”

    “够了!”

    袁成焕不说话不要紧,一说话救让查干乌力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盛怒勃然的喝道:“你先前怎么说道?说此计万无一失?那林仲云绝对料不到的?可现在呢?”

    “若不是看到你我结盟的份上,本汗早就将你斩于马下!”

    面对查干乌力的咄咄逼问,袁成焕面色一白,心中也是万般无奈,低头沉声道:“是我低估那林仲云,本以为是我们在下棋,没想到那林仲云也是落子。”

    他这般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苦涩。

    事实上这次不管是澹台傲去救崔家举措,还是撤退路线,都是由他一手策划的,为的就是一个投名状,好让查干乌力相信自己。

    只是如今计谋非但没有成功,反而还惹得一身骚,算是有些得不偿失。

    看到这里,一旁的中年儒生上前替袁成焕说起了话:“可汗,切莫生气。一切都要为大局着想啊,只要袁先生的那个计谋一旦成功,那么义军可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