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芳至,粤官民齐欢共喜,倚为长城。则徐亦喜,前年,则徐湖广总督任时,杨芳为湖南提督,二人甚熟。

    杨芳遵道光帝“先严加防御,待奕山、隆文到粤后,再大加挞伐,极力攻剿。”旨,只加强战备,不做进攻之算。

    道光帝闻琦善割地,怒谕:胆敢背朕谕旨,仍然接递夷书,代夷恳求,实处情理之外,是何肺腑?无能不堪之至。擅割相港,遗臭万年之举。陈连生父子忠魂,汝将何以对之。即可革职锁拿,查抄家产,解京问罪。

    义律不知清人变故,三日到后,又等两日,不见五大人签字,遂令泊麦纵舰猛攻,猎德、二沙尾、大黄滘炮台旋即拿下,广州城一览无余。伯麦欲乘胜攻城,义律叫停,坐等琦善乞和,两日无讯,义律遣一船问询,途经凤凰冈,清军开炮;英船不敌,退。

    杨芳上奏:胜夷一场。

    杨芳扼敌,则徐欣喜,问询制敌之道。

    杨芳道:“夷炮恒中我,而我不能中夷。我居实地,而夷在风波摇荡中。主客异形,安能操券若此,必有邪教善术伏其内。遍收马桶、溺器,盛女人粪便秽物,沿江布满,且将马桶、溺器之口对夷舰炮口,此可破夷炮之邪术。如不破,则如三国赤壁,以火攻之。”

    则徐道:火攻或可,余则邪说。

    琦善杳无音讯,义律继续攻击,凤凰冈、永靖、海珠、西炮台相继攻破。3月18日,英军登陆广州,占领十三行商馆,升英国国旗。

    一日之内,丢八炮台,亡二百多官兵;英仅六人受伤。杨芳惧。再派余纯保议和通商。

    义律允准。

    伯麦道:“清人反复无常。”

    义律道:“我为自由贸易而战。广州打烂,清人皆亡,与谁贸易?”

    杨芳为保广州,擅自通商,自知其罪,为免蹈琦善覆辙,遂与广东巡抚、将军联名奏报:虎门已失,近省猎德、大黄滘等处被占,广州已无屏障。官兵虽有八千,但不习水战。半月以来,英夷不攻广州,实恋通商。夷货船载洋米十万担,粤东产米不多,可见英夷并非包藏祸心,莫如权作变通,先允港脚到广贸易。

    道光帝接奏,愤曰:“一派胡言,朕只知一个剿字。如仅为贸易,朕何必如此调兵遣将?杨芳、怡良革职留任,待奕山、隆文到日,合力同心,共筹谋划,剿杀英夷。”

    1841年4月10日,奕山到粤,驻足韶州,上奏道光帝:如先到广州,拒绝通商,夷必攻城,现各省兵力未全,恐难应敌,不如先于韶州待大军集结,妥当之后再赴广州。

    道光帝谕曰:战事瞬间万变,朕不遥制。奕山、隆文等妥筹密商,一俟续调官兵炮位足敷剿办,水勇快艇足资遣用。乃仍遵前旨,断其后路,四面兜擒,克服相港。

    13日,奕山抵达广州,谓祈贡、杨芳、隆文道:“百年侵浸,粤民皆汉奸,粤兵皆贼党,不可重用;待湘、川、黔、琼等七省联军到齐,方可大加挞伐。”

    一月后,各省援军至粤,奕山督饬1700精兵,夜袭白鹅潭。英人无防,两船被毁,三士兵伤。

    奕山六百里急奏:5月23日夜,奴才督兵船百余,载火箭、硫磺、硝石等易燃物,烧白鹅潭逆夷大船六,小船十余;毁二沙尾小船数只;逆夷被毙及溺水者无数。

    杨芳不以为然,窃叹:“小题大做,哄欺瞒骗,事且败而局难收。”

    义律亦恨奕山、杨芳出尔反尔,饬命再攻。英舰得令,狂轰广州西炮台,一小时即破。英军登陆,再占十三行。另一队英军,沿珠江西侧水道,直攻广州城北越秀山,次日占领四方炮台,居高临下,炮轰广州城。

    奕山督率18000兵勇,顽抗;杨芳更是孤立城头迎炮火怒骂:“丑夷!要打死老子耶!”

    两日之内,清军亡五百,伤一千;英军仅九死八十伤。奕山不敢再战,竖立白旗,遣广州知府余纯保与义律议定广州和约。

    条约五款,一、三位钦差大人与各省官兵,六日之内全出城外,远往二百里外驻扎。二、赔银六百万两,明日先缴一百万两,自明日起,七日之内,务必缴清。三、英兵占据各处,仍行据守;待款项缴清,炮台奉还,兵船亦退出外洋。四、各馆被掠诸件,须于七日内如数赔还,并十九年误烧吕宋船一事,亦要七日内赔还。五、此各端须要广州知府奉有三位钦差大人会同广州将军、两广总督部堂、广东巡抚部院六位会衔公文,令其代行议定依议办理,方为妥善。

    约签之后,奕山率军退出广州城,于六十里外安营扎寨。义律收得一百万赔偿,但等剩余五百万结清,亦退城南下。

    5月29日,一撮英军闲来无事,擅下四方炮台,窜扰三元里,刨坟茔辱妇人,附近一百零三村乡民暴怒,拎锄持棒,围英军于牛栏岗,恰逢狂风暴雨,英人枪炮哑火,乡民乘势围殴,打死七英军,伤四十二。英主力来援。乡民忿发,又围英军于四方炮台。义律惊恐,照会奕山:如不能全身而退必毁约屠城。

    奕山惧,令余纯保劝和。余纯保至,竭力劝解,且曰十年大计和则两益。

    众纳余言,散。

    英人恫吓曰:后勿再犯!

    乡民即警:若敢再来,不用官兵,不用国帑,自个出力,杀尽尔等猪狗,方消我各乡惨毒之害也!

    三元里民愤渐熄,奕山奏报:初五日,英三十八战船攻我城池;奸佞混入,烧我战船;另一路奸佞引英人自陆路北进,越秀山炮台为英夷夺取。我三面拒敌,此万分危急时候,参将熊瑞升见夷人指手划脚,遂找通事问询。通事道夷人有冤情上奏,总兵段永福斥责:我天朝将军奉命作战,岂能相见!夷首兵器掷地,免冠施礼。段永福再派通事质问,夷称我天朝不准其贸易,货物糜烂,万难周转,所以特请转奏大皇帝恩准通商,追究商欠,即退出占地,再不滋事。现虎门藩篱已失,广州无所依托,为保城全,不如暂应夷人;商欠由洋商代为筹措,尚有二百八十万两缺口,可暂用库银垫付。夷兵退后,即可增强武备,如夷再敢张狂,吾即杜绝通商。

    广西巡抚梁章钜上奏:初十日有三元里附近乡民数万人,激于义愤,竭力抵御,一呼四起,围困义律等众,功在须臾。余纯保得义律私信,出城弹压,事遂败。民心可用,宜责成祈贡、怡良团练乡民,以收复相港为首务。

    道光帝谕:夷性犬羊,不值与之计较,况既经惩创,已示兵威,现城内居民纷纷递交禀帖,夷又免冠作礼,恳求转奏乞恩。朕体谅其中定有不得已之苦衷,特许通商。相港,朕之地,必相机收回。

    奕山接旨,三拜九叩,涕零而叹:“吾皇仁育义正,戢兵安民,覆幬之恩,覃敷中外。”

    闽浙总督颜伯焘弹劾奕山谎报军情、欺上瞒下,三元里乡民围夷,却被奕阻。

    道光帝谕令梁章钜密查。

    梁章钜接旨奏曰:三元里情况属实,奕山确实阻民制夷。

    道光帝接奏,谓穆彰阿道:“奕山欺上瞒下,然南粤夷患确亦平息。”

    穆彰阿道:“启禀万岁,容奴才妄言,兵者,国之大事,存亡之道也。既已平息,小节勿计。”

    道光帝叹曰:“夷患虽平,水患又至。河南祥符三十堡堤决口,大水围浸开封府,一溅数丈,势如尘滚。开封城万民惶恐,不法分子乘机肆虐,河道总督奏请开封搬迁,以避洪患。河南巡抚牛鉴却言,一旦迁省,官绅皆逃,百姓遭殃,万世之劫。王鼎亦同牛意。”

    穆彰阿道:“王鼎刚正,可御万难!”

    道光帝道:“速传朕谕,着东阁大学士、军机大臣王鼎,飞驰赴豫,督塞黄河决口。豫抚牛鉴,亦必雷厉风行,躬身亲往,以镇民心。罪臣林则徐,暂缓赴疆,速至河南,协助王鼎,治理水患。”

    牛鉴领旨,一叶扁舟直抵开封城下,攀绳越城,将首恶分子斩首示众,张榜约法,人心始定。

    王鼎至豫,偕林则徐、内阁中书张亮基等,朝夕驻坝,与民众同“畚锸”,誓于翌年汛前,合拢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