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谈妥之后,在周进的引导下,众人决心对《青年诗刊》的人事架构进行一些调整。

    联合发起人名单,除了原有的周进、胡永、贾环、贾兰、贾菌、贾芝等人之外,另外加上了张安世、魏西平、陆秀峰、陆河、钟栅、钟杰、谢希平等人。

    张安世、魏西平等人也各自掏出三到五两银子不等,作为《青年诗刊》的启动资金。

    以上诸人组成了《青年诗刊》首届编辑委员会,因为魏西平名气最大,在年轻士林之中威望最高,遂由他担任编委会主任。

    张安世、陆秀峰、钟栅、周进任编委会副主任。

    因诸位大多是国子监生员,平常外出不便,编辑部遂设立在桃花巷周进私宅倒座房内。

    为此,周进特意对外书房进行了一番装修,摆放了一张长桌和若干椅子。

    周进任编辑部主任,谢希平、胡永任编辑部副主任。

    在周进的建议下,魏西平和张安世还决定聘请国子监司业王允、国子监博士宋涛及国子监助教赵光南等三人担任《青年诗刊》顾问。

    随后,经过编委会的一致商讨后,决定对诸人进行一定程度的分工。

    由魏西平、钟栅、钟杰负责聘请刊物顾问、发刊词的邀稿以及合作书院或私塾的联系等事宜。

    张安世、陆秀峰二人,因为常去美仙院,对于北平城内各大风月场所有所了解,由他俩负责联系各个头牌清倌人,确定‘顺天府诗歌峰会暨首期诗作终审会议’的暖场嘉宾人选。

    陆河是富商出身,比较有经济头脑,由他陪同周进,拜访城内各大知名商铺,确定广告投放一事。

    谢希平、胡永二人,负责稿件审理和编辑印刷对接事务。

    至于贾环、贾兰、贾菌、贾芝等人,一则年龄还小,二则居于公府深宅之中,外出不便,只能让他们几位挂一个空头衔。

    若是事情忙起来了,也可以叫贾菌、贾芝做一些跑腿之类的轻省活,更多的事情就不能指望了。

    不过,考虑到贾府这个庞然大物,有贾环、贾兰参与,相当于给《青年诗刊》加上了一个官场上的保险圈,众人也无意于将他们二人排斥出去。

    魏西平非常满意他所获得的这个编委会主任职务,会议结束后,他还邀请在场诸人,去了国子监附件的状元楼吃了一顿大餐,让周进、胡永也跟着大快朵颐了一回。

    正吃得高兴时,锦乡伯府的世子韩奇也来到了状元楼,他是这个酒楼的幕后东家,时常闲了就过来看一看。

    韩奇也是国子监生员,他是因父亲锦乡伯的缘故,捐了一个例监。

    韩奇虽然在读书方面缺少天赋,但他长袖善舞,善于结交各类人物,为状元楼拉拢了不少生意。

    当他得知魏西平、陆秀峰、张安世这些国子监生员之中的风云人物,都围拢着周进谈天说地,把酒言欢时,不由得大吃了一惊。

    “什么情况?”韩奇纳闷道,“难道才过去了几个月,周进这厮又搞出了一个新发明新制作不成?”

    上次那笔蜂窝煤生意,韩家通过提前霸占西山煤矿,控制上游散煤供应,迄今为止,赚到了数万两银子,且仍然处于不断盈利之中。

    朝廷关于进一步推广使用蜂窝煤的公文在顺天府境内颁发之后,社会各界对于蜂窝煤的接受程度大为增强,对于蜂窝煤的需求也急剧增长,这也正是蜂窝煤价格最高的时候。

    锦乡伯府背后的状元楼,早就囤积居奇,等到蜂窝煤的概念在北平城中发酵之后,状元楼再将这些散煤零售出去,从中赚取差价。

    利用这个间隙,状元楼也赚得盆满钵满。

    韩奇通过这笔大生意,成功地证明了自己的英明果断和商业头脑,让他这个伯府世子的位置更是稳如磐石。

    饮水思源,韩奇也对周进这厮,高度关注起来,并安排了一名仆人暗中盯梢,只要周进这边一有什么发明制作,他必然要先下手为强。

    周进和魏西平等人来到状元楼里吃酒,便是仆人向他通报的。

    那名仆人为了表明自己工作卖力,还特意言道,“他们好像在商量什么大生意,三句话不离投资额、分成比例、劳务收入,等等。”

    “什么?”韩奇听后,不由心里有一些着急。

    但他也不好意思埋怨周进,毕竟说起上次那个蜂窝煤生意,锦乡伯府赚了数万两银子,周进却只是从他这里拿到了一百多两银子,人家对此不满意,也不是说不过去。

    但周进并没有在明面上说什么,可以说对于韩奇以及状元楼,已经是相当给面子了。

    “看来我还是有些不地道,做得有些过头了呀。”韩奇自我反省道。

    既然赚了数万两银子,再多分给周进几百两银子,又算得了什么呢,绑牢彼此的合作关系,才算是正理呀。

    韩奇决定,不管这次能不能中途插入周进的这个项目当中,他都要私下里掏出几百两银子,给周进送一笔大礼,以便改善周进对自己的看法:他韩奇是不会亏待任何一个合作伙伴的。

    韩奇从仆人那里听到消息,赶到状元楼时,众人这场酒都已经吃得差不多了。钟栅、钟杰兄弟俩因为有一些私事,都已经提前离开了。

    魏西平正准备前往柜台那里结账,却被韩奇给拦住了。

    “不必了不必了,今天我请。”韩奇拦住了魏西平,大声说道。

    “你请没关系,但你得把原因告诉我啊,不然你这个人情,我可不好还你。”魏西平打着酒嗝说道。

    在国子监,韩奇和魏西平也有一定交往,彼此都算是熟悉,但也没有熟络到一二十两银子的酒钱,就因为彼此认识,便可以抹去的这种程度。

    “是这样的。”韩奇解释道,“我和周进兄弟有一些交往,他头一次来我状元楼吃酒,我怎么好意思让他的朋友掏钱?”

    众人闻讯后,都把目光投向了周进,想知道他和韩奇究竟是什么特殊关系,以至于锦乡伯府世子都要这么讨好他。

    周进只能以傻笑作为回应,他啥话都不敢说。

    魏西平请客吃酒,韩奇愿意掏钱买单,在这种场合下,周进说什么都不对。

    他若是对韩奇说,不用客气,那买单的人就是魏西平。

    魏西平心里必然会有一些不好的想法,有人帮忙掏钱,你却还拦着,凭什么?

    难道就凭你周进和韩奇的关系更好,舍不得让他花钱,却舍得让我花钱?

    周进若是对韩奇说,劳您破费啦,那买单的人就是韩奇,谁知道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他一口菜都没有吃上,一口酒也没有喝上,酒席就结束了,最终却要他来掏钱买单,这也于理不合啊?

    不过,周进的尴尬并没有维持太久,韩奇也懒得和魏西平相互礼让。

    他直接对状元楼的掌柜说道,“这顿酒席我请了,记在我账上,谁来付钱都不好使,谁付钱都不能收。”

    掌柜连忙说道,“好的,好的。”

    魏西平见事已如此,也只能罢了。

    话说回来,外出吃酒有人帮着掏钱,这也是一件好事啊。他平白省下了一二十两银子,何乐而不为呢?

    买单的事情解决之后,韩奇随后问道,“不知道周进兄弟最近在忙些什么项目?凭你我之间的良好友谊,应当也邀请我一道参加才是啊。”

    周进便将创办《青年诗刊》一事,向韩奇简要介绍了一番。

    韩奇一边听着,一边暗中揣摩了一番,感觉办刊一事,貌似没有什么赚头,便有些兴致缺缺起来。

    不过,他前面既然把漂亮话说出去了,也不可能当着众人的面立即收回去,他这个锦乡伯府世子的颜面,也是需要用一定金钱来呵护的啊。

    话说回来,这也没多少钱。按照周进的说法,大家也都只是各出了三五两银子而已,他韩奇就掏出十两银子参与进来,又值得些什么?

    不过,周进却拒绝了韩奇的这个提议。

    周进说道,“韩公子想要参与进来,自然是极好的,但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我们《青年诗刊》将在首期刊物中,开设一个栏目,评选北平城中十大酒楼,状元楼必然是重点推介对象。如果韩公子也参与进来,做这本刊物的联合发起人和编委会成员,势必会有人怀疑状元楼入选北平城中十大酒楼的公正性。韩公子还不如干脆把这十两银子作为广而告之的费用,用于进一步宣传推广、提升形象,有了《青年诗刊》的加持,或许生意会更上一层楼,也说不一定啊。”

    韩奇秒懂,大声笑道,“好好好,你这么一说,我便有些明白了。既然是状元楼的形象推广费用,十两银子哪里足够,我给你一百两,到时候多加印一些出来,面向顺天府境内的各大官办学校、教育机构广泛散发,让北平城中状元楼的名字,传遍天下。”

    说完事情之后,天色也快黑了。韩奇便用自己那骚包的朱轮华盖车,将周进、胡永送回家去。

    至于魏西平、张安世、陆秀峰等人,都是国子监生员,离此处很近,步行回去也很快,自然不需要用马车相送。

    胡永家相对近一些,他先一步下车,看着马车离去之后,胡永还怔怔地站立在那里,不敢相信今天的所见所闻,竟然是真的?

    他不过是一个穷酸书生,曾经在宛平县学的同窗好友,虽然去了国子监就读,但在那里却普普通通,名声一般,和魏西平、张安世、陆秀峰这些名声初显的天之骄子,可以说是想差十万八千里。

    因此,那名同窗好友看到周进、胡永找过来后,都不敢带着他们两人直接找到张安世面前,而是看着张安世远远地走过来之后,便给他们俩指了一下人,随后便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胡永原本以为,张安世这人必然眼高于顶,不肯折节下交,哪里想到,经过周进一通忽悠,他们俩不仅和张安世成为了好朋友,还经过张安世的穿针引线,勾连上了魏西平、陆秀峰等青年才俊。

    更为夸张的是,周进一番花言巧语,不仅让魏西平、陆秀峰等人乐意掏钱参与进来,魏西平甚至还请他们在状元楼吃酒。

    就凭这种关系,他胡永今后在年轻读书人中间,也必定让人不敢小觑啊。

    而且,周进还从韩奇这里套现了一百两银子的广告费,有了这么一大笔投入,这本《青年诗刊》创刊成功,可以说是铁板钉钉的事情。

    胡永心想,今后跟着周进混下去,未来必定一片光明,前景可期啊。

    “永儿,你回来啦?”屋子里,走出来一个白发老者,他身材瘦削,手中拄着一根拐棍。

    “回来了,回来了。”胡永连忙答道。

    这名白发老者正是胡永的父亲胡伯庸。因为母亲早逝,父亲又身体不好,胡永家中的经济情况极为窘迫。

    这些年为了支持儿子胡永读书,胡伯庸早已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变卖一空,只剩下了这一个一进四合院,约莫还值五六十两银子,这就是胡永家中的全部资产了。

    “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敢提前做饭,生怕浪费了。你想吃什么,我现在给你做饭去,家中还剩下一些面粉,做馒头和面条都行。”胡伯庸说道。

    “父亲不必了。”胡永连忙说道,“我今日跟着周进大哥外出办事,和朋友们在状元楼酒楼吃了一顿,还剩下了一些饭菜,也是周进大哥帮我打包,全部都送给我了。”

    胡永把手中的食盒高高地举起,拿给父亲看。

    “还有这等好事?”胡伯庸一边接过食盒,一边啧啧感叹道。

    状元楼的名头,他也是早就听过了的,年轻时家中经济条件还不错,他也曾去过状元楼和人聚餐,即便是分摊,每人也至少需要花掉五钱银子,虽然当时很肉痛,但却是他人生中,不多的几次高光时刻了。

    “这道糖蒸酥酪很不错,我以前吃过。”胡伯庸说道。至于食盒内其他几道菜,他不大认识,便不说了。

    胡永推说自己已经吃过了,让父亲尽情享用便是。

    胡伯庸等候儿子回家,等待了许久,早就饿得肚子咕咕叫了,听到胡永如此说,他便再不客气,大口吃了起来。

    看着父亲吃得如此香甜,又想起周进对自己的特意关照,胡永下定了决心,今后一定要抱住周进这条大腿,或许这便是他改变命运的最大机会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