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这次返回北平,也不知道是应当说她来得巧呢,还是说她来得不巧。

    说她来得巧,是因为她赶上了王战这厮被开革一事。要不是看在王熙凤的面子上,周进非得将他追究查办不可,到时候事情闹大了,她王熙凤在周进跟前,面子上也会很难堪。

    说她来得不巧,是因为她刚在北平城中露面,便传出了新任内阁大学士王子腾死于半路上的劲爆消息。

    以至于市井之中有流言说,王不见王,王熙凤若是不回来,王子腾便不会死。

    有人不相信道,这也太夸张了吧,她王熙凤算是个什么东西,怎么配和内阁次辅王子腾大人相提并论?

    但传言者说道,王熙凤是不算什么,但她乃是一品松江伯的贵妾,也不能说一点社会地位都没有,况且王熙凤尚还年轻,王子腾则已垂垂老矣,王子腾当年借口王熙凤犯事,将自己的庶女儿王熙雁许配给了贾琏,抢走了原属于王熙凤的荣府嫡媳妇的位子。

    “这两人不相冲,有可能吗?只能说一报还一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罢了。”

    这么一说,倒也勉强有一些道理。但这种说法对于王熙凤而言,却着实不友好,连带着王家人听到了风声,都不允许王熙凤前去吊唁,气得王熙凤在家里哭了一大场,连眼睛都哭红肿了。

    “我早就说不想来北平,省得丢人现眼,到处被人看笑话。偏偏我那个老母亲,整天在我耳边念念叨叨,催促我径直北上,结果摊上了叔叔半路去世这件事,归罪到了我头上。我真是比窦娥还冤枉啊。”王熙凤哭哭啼啼地说道,泪水打湿了花衣裳。

    她神情凄楚,难掩悲痛,沉浸在巨大的哀伤之中,以至于周进将其上身衣物褪到了腰部那里,一只咸猪手更是在那幽深雪谷之中攀上爬下,她也浑然不觉。

    直到周进将其压到身下,欲行不轨之事,她才蓦然惊觉,羞涩中带有一丝喜悦。

    她千里迢迢,从金陵返回北平,一路上成天坐在马车上,连骨头都快要颠簸得散架了,可不就是为了这一日么。

    王熙凤回来后不久,曾艳、曾佳姐妹俩也改回到各自的本名:甄艳、甄佳,因为她们的父亲已被获准赎罪,从西北河州赶回北平了。

    甄家人在北平城中没有亲友可以投靠,惟有甄艳在一品松江伯周进房中做姨娘,自然求到了周进这里来。

    要不然,他们从哪里凑够那笔赎罪银?

    话说回来,甄家人有赎罪的机会,本身也要算作周进这厮的功劳。

    署理玉田县令彭念因为失土之罪,流放到西北河州时,担心财力不够,便将庶子庶女及家中下人,全部遗弃在了北平城中。

    幸亏周进出面,将这些人都及时赎买回来,逐一遣散,并将彭念的庶子庶女,托付给了谢希平代为照管。

    如今,庶子彭康跟随谢希平做事,庶女彭佳、彭鑫则跟随谢希平的老母亲学做家务,都衣食无忧,得到了妥善安置。

    彭念得到消息后,出于对周进的感激,便拿出了数十两银子,走通了当地官员的门路,给甄家人争取到了一个以钱顶罪的机会,算是在周进面前卖了一个好,还他一个人情。

    不过,数年流放生涯,给甄家人的生活带来了诸多变故和痛苦。

    先是甄艳生母在流放河州的第二年,便因为水土不服,医治无效,病重而逝。

    甄艳的兄长甄青,生性放浪不羁,他在和当地年轻人为风月场所的某个清倌人争风吃醋时,被人下了黑手,捅死在野外,迄今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

    母子俩两座孤坟,孤零零地坐落在河州城外某处不知名的山谷之中,怕是再过数十年,都难得有人前去祭拜了。

    甄艳还有两个妹妹,当初曾卖给京营指挥孙绍祖,结果被殴打致死,不知道被丢在哪个深井之中了。

    甄艳父亲受不了这种接二连三的严重打击,很快就满头白发,形销骨立,瘦成了一支竹竿,看上去垂垂老矣。

    他的脑袋也有些糊涂,除了他的大儿子甄丹,他是谁都不认识了。

    “父亲,是我啊,我是您的女儿甄艳(甄佳)啊!”甄氏姐妹俩跪倒在甄老汉膝前,流着眼泪说道。

    “家宴?”甄老汉眯缝着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迟疑地说道,“这是哪家人在办家宴,有没有邀请我们?”

    随后,甄老汉猛然间想到了什么似的,一把抓住甄丹的手说道,“快走快走,要不然待会儿被人拉上桌,不吃这顿酒饭也不好,吃了这顿酒饭,咱们又还不起人家这个人情。”

    甄丹只好苦笑着劝说道,“父亲您听差了,不是说家宴,是您的女儿甄艳、甄佳,她们有许多年都没有看到你,一时间忍不住哭了。”

    “哭了,你好好地哭什么?”甄老汉不解道。

    “不是我在哭,是两个妹妹甄艳、甄佳在哭。”甄丹耐心解释道。

    “你什么时候多了两个妹妹,我怎么从未听说过?你是不是被人骗了,可不要拿钱给她们呀。家中银钱本来就不多,我还想着攒钱给你娶媳妇呢。”

    甄丹没有再和他父亲说话,而是两手一摊,向甄艳、甄佳姐妹俩说道,“父亲脑子有些不清醒了,而且他对于北地习俗,始终不大习惯。若是方便的话,还是让我将他带到南方去生活吧。”

    “那我得和松江伯先商量商量。”甄艳咬着嘴唇说道。

    这一天晚上,甄艳、甄佳姐妹俩使尽了浑身解数,那些羞于提及的各种花样,都让周进这厮浅尝辄止了一遍,让他连声赞叹,大呼痛快不已。

    “真是奇了怪了,以前央求你们二人不下数十遍,可你们姐妹俩,这个支支吾吾,那个王顾左右,就没有一次痛痛快快,能让我称心如意一回的。既然今日,你们俩都如此懂事,那我也不能没有表示。说吧,你们俩有什么心愿未了,不妨说出来听听,但凡我周某人能办到的,绝对不会皱一下眉头。”

    不过,当甄艳提出,她想把父亲安置在金陵时,周进顿时间明白了。

    难怪让他坐享了一次齐人之福,原来还真是为了后面有事情央求他啊。

    兹事体大,周进也不能不慎重考虑。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周进询问道,“你们几兄妹一起走?那我们的宝贝女儿周茉怎么办?”

    甄艳说道,“我带着周茉回金陵,孩子身边不能没有母亲。但我妹妹甄佳还是留在北平你这里,她年纪还小,让她在你身边多待上一段时间,也能多争取几次机会,尽早怀上一个孩子吧。”

    甄艳还说道,“而且我这次回金陵,也能帮助你看住南方那些产业。我们甄家也算是江南一带的坐地户了。金陵城中那两处宅子,自然有我在背后替您打理,城外三处田庄,则可以交给我兄长甄丹出面料理。你看这样可好?”

    好是好,但周进还是感觉有些舍不得。他房中貌美妇人虽然众多,但甄艳却是他两世为人,所收用的第一个女人,自然在感情上,与其他人大不一样。

    而且甄艳还长得高大丰壮,上身倒扣着两只排球一般,身后又有一对巨大的磨盘,这种爆火身材,让周进这厮见猎心喜,很是有些恋恋不舍啊。

    但周进心中也明白,白秀珠是他嫡妻,眼下又马上要生产了,不可能让她南下金陵,就为了看守那些产业。

    按理说,周进房中还有平儿、晴雯、方媛、张圆圆等姨娘,她们也有资格南下。

    但是这些人都对金陵不熟悉,人生地不熟,又是妇道人家,需要出面和人交涉时,存在着诸多不便。

    既然如此,周进便答应了甄艳的请求。

    甄艳喜出望外的同时,又将周进按在身下,狠狠地欺负了他一回,让周进有些哭笑不得。

    王子腾家办理丧事那几天,周进这里也忙得不可开交。

    一方面,他安排方昆,去刑部给甄家人缴纳罚银,办理各种赎罪手续。

    刑部那些司官,可没有一个人是善茬。

    他们本来已经打定了主意,非得从甄家人头上敲诈上千两银子不可,谁让甄家人有钱,听说在荣府王夫人那里,就存下了甄家人数万两现银呢。

    可听说是一品松江伯周进出面交涉此事,他们想了又想,把握不准周进这厮心里的真实想法,万一狮子大张口,将周进这厮给惹怒了,他不管不顾,纠集一帮缴纳罚银之人,前来刑部大堂闹事,到时候可就不好收拾了。

    他既然胆敢怂恿廪生们在顺天府衙门闹事,就敢怂恿这些人犯家属在刑部大堂闹事,这简直是一定的。

    谁让他爵位高,脸皮又比城墙还厚,一般小错误拿他根本没辙呢。

    思来想去,刑部司官们便给刑部堂官进行了汇报。

    刑部堂官也感觉很为难。内阁次辅王子腾还没有来得及寻找周进的麻烦呢,在半路上就给嗝屁了,谁想和周进这厮对线,得考虑自己的八字是不是比周进更硬哪。

    最后商议下来,给了甄家人一个极优惠的价格,仅花费了一百五十两银子,便帮助甄艳父亲洗脱了罪名,恢复了自由之身。

    另一方面,周进还让平姨娘给甄艳母女俩,准备南下行囊和物品。从吃的喝的,到金银首饰,衣服布匹,整整二十个大箱子,装得满满当当。

    周进的女儿周茉、周莉从小玩到现在,正是感情浓厚最高的时候,陡然分开怕是会影响二人的情绪,周进便让方媛姨娘将周莉抱了过去,让周莉、周兴姐弟俩多玩一会儿。

    至于周茉,陡然到达一个陌生地方,有她母亲在身边,估计一段时间,还想不到玩伴这种事情上来。

    不过,周进在金陵的布局不小,这么大的产业,仅凭甄家人料理,不说周进不放心,估计甄家人自己也是诚惶诚恐。

    为此,周进安排了刘掌柜的儿子刘能及他老婆孩子,也跟着一道南下。刘能的儿子也才一两岁,恰好可以给周茉做一个玩伴。

    到时候,刘能的老婆方玲给甄艳打下手,刘能给甄丹打下手,再加上有林红玉负责统筹监管,想来应当问题不大。

    只不过刘掌柜有些心存疑虑。但他心里也知道,孩子们长大了,不可能永远依偎在长辈身边,刘能这次南下,若是差事办得好,以后便有机会,接替他现在所担任的家中管事职位。

    否则,刘能便需要接受其他管家的指派,做仆人的仆人,一辈子都没法翻身啊。

    因此,纵使心中不舍,满肚子离愁别绪,但刘掌柜夫妇俩还是赞同刘能夫妇带着宝贝孙儿南下。他们老两口年岁大了,一辈子就呆在北平不挪窝了,但孩子们的前程,却不能搁下啊。

    南下人员和物资都安排妥当之后,却还不能立即南下,因为在这个时候,运河上面还是一片冰封。

    王熙凤返回北平,一路上都是坐着马车,但她轻车简从,又仗着自己年轻身体好,自然不畏旅途艰辛。

    但甄艳这次带头南下,老人、孩子都有,不但人数众多,行李物品也不少,坐马车目标太大,害怕被贼人惦记且不说,众人也根本吃不了这种苦头啊。

    一直等到二月下旬,北方大地春暖花开、运河冰封消除之际,周进陪同甄佳,亲自将甄艳母女俩送上南下航船,看着船只消失在水天交接处时,才怏怏而归。

    刘掌柜夫妇俩也跟着来到张家湾,他们看着远去的航船,相对无言,哭成了一对泪人。

    这倒让周进有些心中不舍,但他转念一想,北平乃是风云际会之地,未来若干年,此处战事连绵,城头变幻大王旗,能早一步在金陵落脚,便多了一分生机,有这种好事,算是刘能一家人的运气了。他周进有什么对不住人家的?

    此后几日,甄佳因为思念亲人,每天晚上痛哭不已,周进不得不连续陪伴了她多日,期间少不得也要强打起精神,用他的满腔爱意,浇灌甄佳那片荒芜的心田。

    好在甄艳当初做管事姨娘时,一向与人为善,即便周进独宠了甄佳许多日,也不见有人公然抱怨。

    倒是甄佳自己有些不好意思,一直劝说周进在其他妇人房中也稍作安歇,见周进不听劝,甄佳便将和她关系好的晴雯姨娘及彩云、茜雪等人,都喊到了自己屋子里。

    众人嘻嘻哈哈,一番相互调笑,很快就将周进、甄佳积在心间的那些离情别绪给冲淡了,但周进这厮的腰子也没有落到好,他一连几日腰酸背痛,再也不敢点名让甄佳侍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