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茂从王熙鹊这儿得到消息之后,撒腿就往通州张家湾那边扑过去,连房中那两个新买的俏丽丫头也顾不上了。

    为了防止宛平县衙典史赵顺昌追上来,崔茂还故布疑阵,雇佣了一个车夫,专门去给那两个俏丽丫头捎话,说是他去了城外北郊,想要入手数百亩土地,置办一座田庄。

    崔茂也不指望能骗过赵顺昌多久,但只要能帮他拖延一两天,也算是值了。

    事情商定之后,王熙鹊这里也没有丝毫犹豫。

    当天傍晚,她便对王子腾夫人说,她想去城外田庄住一晚,散散心,实际上却带着身边数位贴身丫头、嬷嬷,各自挽着大包小包,坐上了前往通州的马车。

    在张家湾码头上,崔茂早已经花费巨资,提前预定了某艘南下客船的两间上房。看到王熙鹊等人过来,崔茂连忙将她们带到船上。

    客船东家忍不住一阵埋怨,“崔公子,因为等你一个人,开船时间都延长了将近两个时辰了,有一些客人都有些不高兴了。”

    崔茂连忙赔笑道,“是我不对,是我不对,还请东家多加原谅才是啊。”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元宝,塞到了东家手中。

    东家辨了一下这锭银元宝的成色,不禁喜笑颜开道,“不过大家此次南下,也算是有缘,合该同舟共济、相互体谅才是。其他客人那里,虽然不高兴,但也还是会理解的。”

    趁着东家吩咐开船的间隙,崔茂还走到那名车夫身边,给了他五两银子,让他去霸州,找霸州城内花田街的米师傅,就说自己送好友到德州,等再过半个月,再去霸州给他老人家做寿。

    车夫万万没想到,这趟行程完成后,还能另外接到一趟活,他对崔茂称谢不已,随后便打马离去了。

    崔茂也因此回到了船上。

    随着东家一声令下,这艘客船终于缓缓驶离码头,离开了张家湾。

    王熙鹊感到很好奇,“你刚才和那个车夫说了些什么?”

    崔茂便如实回答了。

    王熙鹊纳闷道,“不是说好南下金陵么?再过半个月,你哪有可能赶到霸州,给那个米师傅做寿?”

    崔茂心想,这个王熙鹊真是胸大无脑,简直太愚蠢了,难怪当初神武将军府的世子追求她,她居然把这门好婚事给拒绝了,她真是一点儿脑子都没有啊。

    但崔茂转念一想,王熙鹊要不是这么愚蠢,自己一个穷苦书生,又怎么能把她勾搭上手,哄骗着她给自己生孩子?

    想到这里,崔茂对王熙鹊便越发显得温柔,显得更有耐心,“我哪里认识什么住在霸州花田街的米师傅?不过是担心这个车夫回城之后,泄露我们的行踪,便花了五两银子,请他去霸州空跑一趟。这样耽搁几日之后,即便他回城,将我们南下的消息告诉赵顺昌,他也很难追上我们了。”

    “原来如此。”王熙鹊挽着崔茂的胳膊,笑意盈盈地说道。她心想,还是读书人心眼多,跟着崔茂可比跟着那个赵乐,令人省心多了。

    她的心情很好。不但找到了一个高颜值的如意郎君,陪伴在自己身边,而且她还从赵家公婆房中,偷走了原属于赵顺昌夫妇俩的一包金银首饰,又从娘家王子腾夫人房中,顺走了上百两散碎银子,主打的就是一个贼不走空。

    金易首饰,当然是由王熙鹊自己保管,那上百两散碎银子,则交给崔茂,让他负责此次南下花费。

    王熙鹊也知道,崔茂这厮看着一脸人畜无害的模样,但花花肠子也必然不少,但考虑到水至清则无鱼的道理,王熙鹊也不介意他从自己身上捞油水,毕竟肚子里的孩子,以后还要喊他叫老爹嘛。

    晚上吃过干粮后,崔茂一直嬉皮笑脸,赖在房间里不想走,即便王熙鹊身边丫头和嬷嬷,都提醒好几次了,说是夜已深了,崔公子也该休息了,但崔茂却对此充耳不闻。

    王熙鹊也把他没办法,只得吩咐身边丫头和嬷嬷,到隔壁房间内休息,她自己则和崔茂共处一室。

    等众人走后,崔茂便开始动手动脚,想要行不轨之事。王熙鹊担心怀中胎儿,哪里肯让他如愿,但又担心他憋坏了身子,迫于无奈之下,只好解锁了一个新姿势。

    事后,王熙鹊用清水漱了漱口,干咳了两声,埋怨崔茂道,“也不知道你从哪里学来的这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下次你要还敢这样,小心我和你翻脸。”

    崔茂觍着脸笑道,“放心放心,下次我必然不这样了。”

    经过他一番插科打诨,话题很快就转移到南下松江一事。

    为了显示自己的价值,崔茂吹嘘了一番他和松江伯周进之间的来往,“想当年要不是我带领顺天府学生员们闹事,松江伯周进也不会想着改善顺天府学生员膳食,也不会有心操办百校联考,提高顺天府学师生收入。可以这么说,顺天府学这几年以来,之所以发展得这么好,那是因为我曾经来过。”

    “少吹牛。”王熙鹊瞪了崔茂一眼,认为他是在胡说八道。

    崔茂却没有什么得意的神情,想着他那时候,若是不那么清高自傲,径直拜在松江伯周进名下就读,争取成为其亲传门生,或许他现在的处境,便要好多了。

    这艘客船从通州张家湾南下,沿途经过许多城池,有半途而下的客人,也有新上来的客人,但前往金陵的客人,还是占据绝大多数。

    王熙鹊容颜娇美,在北平城中颇有一些名气,为了防止行踪泄露,她不方便抛头露面,而是一直躲在客房之中不出来。

    即便有事情要处理,也是交给她身边那几位丫头、婆子来办。

    崔茂却没有什么太多顾虑。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读书人,才华不显,北平城中即便有人认识他,也不会对他有什么特别的印象。

    而且,崔茂也需要随时关注船上的形势,以免有什么突发事件,影响到他和王熙鹊二人的安危和判断。

    几天过后,他惊奇地发现,这艘船上有好几人,都是他在国子监或者顺天府学时的同窗,不仅如此,大家连目的地都高度一致,都是前往松江府黄埔滩。

    “各位兄台为何都要前往松江府?”崔茂询问众人道。

    美仙院有两名女真人被杀的案子发生后,崔茂一直躲在赵乐名下位于北平城外的田庄之中,对于北平城中的风云变幻,不能说不了解,但也确实了解得不够深刻,他感觉自己好像错过了一些什么?

    对方告诉他说,“哎,还不是五城兵马司提督韩老三这厮,扬言要对闹事的诸位生员毫不手软,有一个抓一个,要让咱们牢底坐穿。如今,许多读书人人心惶惶,不是这个人被抓,就是那个人被请过去喝茶。韩老三这厮你是知道的,贪财好色到极点,为了多挣银子,连自己的嫡长女,都可以指给松江伯做妾,他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这这这,他这么胡作非为,其他王公大臣也不管他?”崔茂有些不敢相信道。

    “要是平日里,他敢这么做,得罪咱们读书人,那就是一个死。但现在情况不同了。他得到了礼部堂官钱敬文的鼎力支持,打着的又是维护北平城中治安的旗号,谁敢因为几个读书人,和他过不去?”

    那人还说道,“而且韩老三这人吧,也不是不讲道理。你只要给他塞上一二百两银子,不管你有没有在钱敬文家中纵火,他都能把你身上的罪名,洗脱得干干净净。”

    一二百两银子,说多也不多,说少也不少。如今崔茂傍上了小富婆王熙鹊,这点银子他也能拿得出来,便有些看不上了。

    他说道,“既然韩老三帮大家洗脱了罪名,那继续留在北平城中攻读诗书就好了嘛,为何还要放弃学业,离开京城?”

    对方言道,“你以为我们想?还不是没有办法吗?当初钱敬文家中被人纵火焚烧一案,今上不知道是受到了谁蛊惑,命令刑部、五城兵马司和顺天府衙门共同查办。韩老三捞到了银子,肯放你一马,但刑部和顺天府衙,仍旧有可能寻找你的麻烦。除了那些有背景有家世的生员,普通人家出身读书人,只想离北平远一些,要不然咱们就是行走的二百两银子,随时都有可能被捕入狱啊。”

    “啊?”崔茂感叹了一句,心想幸亏他逃离了北平,要不然再拖延几天,说不定便有人上门抓他了。

    但这件事情,对于崔茂来说,倒也是一件好事。北平城中大量读书人逃难,他崔茂也跟着一道南下,便一点儿也不显山露水,也不怕引起他人关注了。

    但崔茂心中还有疑问,“为何大家都要跑到松江府,金陵、姑苏等地不也一样吗?”

    那人向四周张望了一下,似乎想要开口说些什么,但他那两只手,却俨然伸到崔茂的眼前来了。

    崔茂心中痛斥道,“握草,这孙子真不是个东西,同窗好友之间谈话交流,居然也好意思伸手要钱?”

    不过,崔茂如今财大气粗,一点儿小钱还是给得起的,他掏出一串钱,催促对方道,“就这么多了,爱说就说,不想说,我就去找别人。”

    那人便言道,“我也是听其他朋友说的,说是原任霸州知州魏西平接任桃李书院院长以后,想要在松江府扩大办学,意欲引进大量监生、秀才,在桃李书院任职,给出的价码也极高,每个月可以拿到三两银子的薪酬,一年就是三十六两银子,年节福利不算,是以许多同窗好友,都坐上了南下客船,意欲在避罪躲祸的同时,挣一份家私。”

    这样一说,崔茂便理解了。即便不算年节福利,一年三十六两银子,三年就是上百两银子,要是对生活条件不讲究,都能支撑读书人刻苦攻读好几年了,也难怪有些人会动心。

    崔茂也不禁有些蠢蠢欲动。虽然王熙鹊对他比较大方,但他若是自己不能经济独立,在王熙鹊面前也没有什么尊严,以至于他央求王熙鹊解锁某个新样式,得花费十天半个月的时间,苦苦哀求许多回。

    若是他崔茂能够经济独立,每个月都能有数两银子收入,虽然对比王熙鹊的小金库来说,不算什么,但也能确保崔茂不会受制于人。

    两人以后如果真闹翻了,他崔茂也不至于为衣食住行发愁。

    崔茂和王熙鹊一行人,顺利抵达金陵以后,都不敢在这里露面,也不敢去秦淮河上游览,而是立即改乘船只,前往松江府黄埔滩。

    黄埔滩一带,如今车水马龙,游人如织。崔茂和王熙鹊等人,汇入黄埔滩上的人群之后,就好比汇入大海里的一滴水,他们沿途的担心,很快就烟消云散了。

    不过此处房子却贵得离谱,都快要赶上北平城中的房价了,就一个二进四合院,房牙子居然说不少于二百五十两银子,才能买下来。

    “你这也太贵了吧?都快赶上北平房价了。”崔茂不高兴道。他认为是房牙子欺骗他,想要在他身上捞一把。

    “我这也是给的一个良心价。北平乃帝都,房价贵正常,但咱们松江府黄埔滩,号称是江南魔都,房价贵也有他贵的道理。”房牙子解释道。

    “魔都?”崔茂问道。

    房牙子说道,“不瞒您说,松江府黄埔滩好是好,各行各业都发展很快。但不知道怎么回事,市井中常常发生人口失踪传闻,有些人,前几天还好好的,转瞬间就不知道去哪里了,以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你说稀奇不稀奇?”

    “还有这种事?”崔茂疑惑道,“难道松江伯周进大人也不管,松江府衙的人都在吃干饭?”

    “也有人提到这个问题,但诸位大人好像都不在意。关键是,黄埔滩吸引了大量外来人口,少一小部分,也无需在意。我建议崔公子还是赶紧买一套房子住下来,要不然哪一天,就被哪个强人给俘虏了,可就悔之晚矣。”

    黄埔滩一带的房子,归属于不同的小区,都有保安值守,安全性确实不错。

    吓得崔茂连忙付了定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