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兴霸真是神勇,连下二城,每战先登。凭此战功,直接拔擢为都尉,也是绰绰有余。来,我敬你。”

    随着柴桑之战结束,时间竟悄然已是次日的黎明。诸葛兄弟入城后,立刻控制了衙门和府库,然后又吩咐人摆酒劳军,犒赏士卒。

    酒宴之上,最受追捧的自然是再一次率领死士登城夺门的甘宁。

    如果说七天前的彭泽县攻城战,主要破城原因还是诸葛亮的劝降攻心。

    甘宁更多是临门一脚,趁着敌人主动开门后,冲进去多抢几个人头。

    那么今夜的柴桑之战,甘宁就是实打实的攻坚主力了。

    诸葛兄弟百般用计瓦解敌人士气、挑起敌人内斗,虽然也极大削弱了抵抗,可毕竟笮家人还死死守着城门和城楼。

    “子瑜客气了,某从戎多年,却也属近日最为畅快,来来来,一起痛饮便是。”甘宁被诸葛兄弟,还有刚刚来投降的陈横轮着敬酒,自然也是意气风发,酒到杯干。

    喝过三巡之后,诸葛瑾叫来一些随军书佐、记功曹掾,了解最新的战果统计。

    虽然战斗才结束不久,但大致的数字已经有了。

    那功曹一五一十汇报道:“陈司马弃暗投明,带来两千余丹阳郡兵,但实存仅一千七百余,其余多有伤亡、逃散。

    迫降本地民壮士卒九百余人,零散抓获、伤俘五百余人。

    全军累计斩首一千一百余,重伤弃置四百余人。剩余僧兵多半逃散,趁夜色从西、北门或坠城而出,也有一两千人。”

    诸葛瑾关心俘虏数量,也是担心目前自己手头筹码不够。

    只给甘宁许个都尉,似乎已不足筹勋连夺二城之功,何况其中还有柴桑这样的军事要地。

    所以,他得另外找点可以赏赐的东西——而现在一切草创,自己手头人才不足,班底孱弱。新弄来的战俘本就需要人指挥,不如就允许甘宁扩充自己的嫡系部队。

    这种事情,以后就不能常做了,那样会引起军阀化。

    历史上江东孙吴的很多将领,就形成了家族私兵。曹魏那边,也有李典家族、臧霸家族那样的私兵势力。部队都只听族长的,根本不听朝廷的直接调遣。

    诸葛瑾知道这样做的危害,但现在实力太弱,如果不把俘虏分下去,承诺“只要你们把部队调教好,这些人以后就算是你们的直属部队,不会被随便调走”,

    那将领们还怎么可能爆发出十二万分的潜力、疯狂卖力尽快把俘虏改造好呢?

    诸葛瑾虽然打下了两座县城,但要论歼灭敌人的有生力量,其实才完成了两成的小目标。

    敌人还有八成的人数,扎堆在海昏和南昌。

    需要诸葛瑾尽快消化了这些俘虏,形成新的战斗力,才好和叔父、关羽联手争取最后的胜利。

    所以,诸葛瑾决定,在有限的时间窗口内,一视同仁地敞开这个口子,不仅对甘宁,也对陈到,甚至关羽,一视同仁。

    他数了一下报上来的情况,陈横有一千七百多,这是主动投诚的将领,不能乱动,否则下次就没人愿意主动投诚了。

    剩下的俘虏,刨除掉伤势不适合再当兵的,最多也就一千二三百可用。

    从全局来算,诸葛瑾刚来豫章时,只有陈到的两千丹阳兵和三百骑,甘宁这边一千。

    经此一战,诸葛瑾部的总兵力,又增加了三千多人,算上此前彭泽县战役的一千二百人、再扣除战损,病员。总兵力达到了七八千之多——

    所以十天之内,他的部队膨胀了超过一倍。是需要好好消化一下战果,收编整顿尽快形成战斗力,别让这些俘虏拖了后腿。

    诸葛瑾便开口:“兴霸,我暂时也没权柄给你更多封赏,这样吧,除了许给你的都尉之职外,再从战俘中拨出一千二百人,从此便交由你统领,连带你自己原本一路带出来的人马,扣除伤亡,凑出两千战兵。

    后续这几天,一直到过完年,估计不会再主动出击了。我们拿下柴桑,封死了彭蠡泽沟通长江的水道,便算是瓮中捉鳖之势已成,笮融没机会走水路逃出豫章了,后续可以徐徐图之。

    你们也抓紧这些时间回复战力,操练士卒。我也要尽快去与关校尉会合,请他协助主持大局,从长计议部署后续决战。”

    甘宁原本喝得兴起,听说诸葛瑾答应补给他一千二百人,从此就算他的兵,心中顿时一喜。

    今晚之战,那些战俘也不都是他的部队抓到的,相当一部分还是后来跟随掩杀进城的陈到部所抓。

    诸葛瑾把一千二百人给他,陈到就分不到多少了。

    甘宁居然有些不好意思,又左右看了一下,才注意到陈到居然不在,然后讪笑着问:

    “这样分配,叔至会不会不悦?”

    诸葛瑾:“术业有专攻嘛,伱擅攻,雷厉风行,叔至擅守,不动如山。他随我来时,身负护卫之责,等闲不敢擅离,自然会错过一些立功机会。

    不过我料此番余波未平——我们破柴桑之前,只击破过一次从海昏走水路而来的敌人援军。但以笮融的眼光,他岂会看不出柴桑的重要性?他的救援会这样善罢甘休?所以笮融肯定不是不救,而是不敢再走水路救,被你杀怕了!

    阿亮估算过敌人走陆路的行程,走得再慢,两日之内也必到。如果翻山越岭时不惜体力,还有一天多就到了。

    所以昨夜破城之后,刚才我让叔至的兵马稍稍休整,饱餐大饷,随后就立刻开拔南下,去庐山谷道险要之处设伏。叔至所部人数本就比你多,这两场攻城战中也多是作为预备队,没你那么辛苦,立刻转战下一场也绝无问题。

    这庐山伏击战,他若是能击破大敌,届时抓到多少俘虏,都任由我分配,兴霸你也莫再伸手便是。”

    诸葛瑾说这番话时,语气轻松,似是调笑。

    但任谁都知道,他开出的条件绝不是玩笑,答应了就不能讨价还价了。

    甘宁也是傲气之人,他素来希望上峰赏罚分明,该是他应得的功劳,一点都不想少。

    而袍泽友邻部队的战利品,他也不会去眼红。

    甘宁当下又猛灌下酒坛中的残酒,傲然道:

    “以后这种话,问都不用问——再问就是不知我也。这‘庐山之战’,会不会发生尚在两可之间。就算发生了,我根本没参战,岂会厚颜要分享战利?

    子瑜,阿亮,你们虽说神算,但把话说得这么笃定,也未免托大了吧。幸得如今寒冬腊月,倒也不至于喂了蚊子。只是不知他们御寒衣被带得可够,别没杀到敌,自己冻伤百十来号。”

    甘宁显然喝得有些多,略微发飘。

    觉得这种事情不太可能预测准,对方却铁口直断,他就要杠一下。

    若是清醒时,好好回想回想这些日子看到的诸葛兄弟神算履历,怕是也不敢这么说。

    诸葛瑾微微一笑,并不介意甘宁的杠。

    而一旁刚刚投降的军司马陈横,此前并未见识太多诸葛兄弟的逆天,

    他听了甘宁的质疑,便也觉得挺有道理,随口附和了几句,暗示别让陈到白跑一趟、还冻伤了士卒。

    诸葛瑾见状,倒也乐得如此,决定正好打个赌立威。

    他便拍了拍陈横的肩膀:“陈司马,我们兄弟向来言而有信,之前在彭泽时,就开出‘临阵倒戈助杀逆贼者,全部赦免,为首者还晋升一级’的承诺。

    彭泽曲军侯李奕夺门迎接王师,我战后便升他军司马。你今日虽未能献门,但也不是你的错,你已经尽力了。不如我们再附个赌约吧——

    若今日叔至能在庐山等到敌军陆路援军,并且大败之,那我自然也会升他为都尉。而且到时候,你这个都尉要暂时归他统一调遣,以免军令不一。”

    诸葛瑾自己也只是校尉,关羽也只是校尉,弄几个都尉,已经是管理的极限了。

    但诸葛瑾直接带兵的能力目前还几乎没有,他在令行禁止压阵督战方面,都要完全借重陈到。

    自己许的愿不能不封,封了之后还要对方暂时听命于平级的陈到,也就只有靠一些神算赌约,来充分立威。

    刚来诸葛军的外人,确实得找个机会,把招子擦亮一点。

    陈横不疑有他,爽朗地答应了赌约。反正输了也没什么,大不了战场上被陈到指挥,按部就班执行就是了。

    ……

    诸葛瑾搞定了甘宁和陈横后,示意他们吃好喝好,这才给了旁边的二弟诸葛亮一个眼神,又瞥了一眼那个汇报的功曹。

    诸葛亮这几天跟大哥合作下来,已经非常默契,一个眼神就知道大哥在质疑什么了。

    他略一琢磨,把那功曹单独拉到堂外廊下,低声询问:“为何斩获首级的数量,与伤亡、俘获比例不太对?才投靠活捉三千三百余人,居然斩级就有一千一?”

    那功曹低头不语,不敢妄下结论。诸葛亮眼珠子一转,问道:“是不是那些陈横麾下的士卒、跟僧兵对战身亡的,也都被他们自己的战友割了首级计功?”

    那功曹这才眼神露出难色,无奈道:“首级中,确实有一些长发的郡兵,而且打扫战场时搜到的郡兵尸身也几乎都没有首级。但这事儿还是不好闹大,也没铁证。毕竟问起来他们就说,那些郡兵也不是都弃暗投明了,有些就是冥顽不灵非要跟着笮家走。”

    诸葛亮眼神一暗,也算是猜到了那陈横确实是个贪功之辈,有点不择手段。自己人战死了,还要废物利用拿人头计功。

    但大哥许他的都尉必须兑现,其他还是慢慢再说吧。没能力的人,就算给了部队,长久来看也守不住,最终还是会流向擅长带兵的名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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