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这散吏们来的还挺早.....不错,不错。”

    一人抚摸着胡须,瞥了眼张吏等人,眼里满是戏谑。

    曹公就站在此人的对面,不动声色的说道:“散吏事多,不像何公这般清闲,自然不能及时前来。”

    那人不再说话。

    曹公将张吏叫到了身边,“清扫这里的道路,准备饲料,要最好的.....”

    确实是有官员要来。

    可散吏们前来此处,并非是要一同去拜见新官员,他们是来做杂务的。

    清扫道路,驱赶闲杂,安排老翁,搬运东西,给贵人的马匹准备饲料,总之来说,就是听令跑腿,需要做什么就做什么,跟奴仆无二。

    众人都忙碌了起来,张吏给搬来了胡床,几位职吏就坐在胡床上,距离官员到来还有些时日。

    田子礼骑着马,不断的往返,报告官员的具体到达时日。

    桃子则是负责搬运重物。

    众人都在忙碌。

    几个白发苍苍的老翁拄着拐杖,站在不远处,散吏正在教他们往后该如何呼喊,如何迎接。

    老头们颤颤巍巍的,看向散吏的眼神略微惧怕,顺从的点着头,背诵着迎接时要说的内容。

    烈日一点点的爬上来,刺眼的光笼罩了城门口。

    几个职吏口干舌燥,连着喝了几次水。

    如此过了一个多时辰,田子礼再次纵马飞奔而来。

    “到了,到了,贵人即刻就到!”

    职吏们赶忙起身,让人撤走了胡床,往城墙边上一蹲,解决了私人问题,随即用清水漱口,再以香粉拍打身体。

    等候了片刻,一辆马车出现在了远处,有四个强壮的仆从徒步跟在马车前后。

    还有两个武士骑着骏马,护在马车两旁。

    职吏们赶忙低下头来,散吏们是不能靠近的,他们站在更远处。

    马车停靠下来,一个年轻人从马车里钻了出来。

    他一亮相,众人便是眼前一亮。

    这后生模样干净,穿着整齐,可谓是相貌堂堂。

    他的视线越过了面前的几个小吏,看向了他们身后的城池。

    他的眼里当即闪过些失望。

    “不如邺城。”

    几个职吏只当是听不见,赶忙走上前来,“拜见成安尉!”

    后生这才瞥向了面前几个小吏,他没有回话,转身钻进了马车。

    奴仆再次驾车,几个职吏都有些尴尬。

    马车从他们身边经过,职吏们急忙跟上了马车,曹公擦了擦额头的汗水,叫来了张吏。

    “让那些老翁回去,将东西都撤了。”

    “回去派人清扫县衙各地,便是溷藩都给我擦得生亮,不得有半点臭味.....”

    还不等张吏开口,那曹公便跑着冲向了马车。

    张吏等人站在远处,看着那些职吏们如狗一般跟在马车左右,在远处消失的无影无踪。

    田子礼的眼神戏谑,他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张吏留下了几个散吏负责这里的事情,自己则是带着其余人往县衙跑。

    “这尉看来出身不低.....”

    田子礼开口说道。

    张吏开口说道:“天下只有清都七处设尉.....能在此处为尉的,出身都不会太低。”

    “那他几品?”

    “正九品。”

    “这么低??”

    “不低了.....寻常县长才不过正八品,县令正七品,大县令正六品,唯独邺,临漳,和我们成安的三处县令,方是从五品。”

    张吏不愧是老资格,对这些事情都格外的清楚,田子礼反而是初次知道这些。

    .................

    县衙里,新县尉正四处张望,一群职吏跟在他的身后,曹公正在热情的为他解释着周围。

    他张望着周围,在院里找了处干净的台阶,便坐了下来。

    几个人赶忙站在他的面前。

    “我姓高。”

    县尉开了口。

    这一刻,几个职吏脸色一白,头埋得更深了。

    “我唤作高珣,渤海高氏,乃忠武公之族侄!!”

    听到这句话,几个职吏反而松了一口气。

    曹公眼神闪烁,竟是直勾勾的看了对方一眼,有些失态。

    高珣当即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曹公连忙行礼说道:“还望高县尉勿要怪罪,属下平生最是仰慕忠武公,得知是忠武家子弟,不由得失神....”

    高珣的脸色顿时好了许多,显然,这番话让他很是受用。

    “我赦免你的罪了,你叫什么名字?任什么职?”

    “属下姓曹,贱名天大,字伯巨,任吏曹史,辅诸吏事。”

    “属下常因姓与忠武公的名讳相似而欣喜.....”

    “曹伯巨,你这个人不错。”

    高珣点着头,眼里有些赞许,其余几个职吏欲言又止。

    “曹伯巨留下来,其余人都回去。”

    他开了口,其余几个人也不敢反对,再次行礼,恶狠狠的瞥了曹公一眼,转身便离开了。

    曹伯巨满脸堆笑,弯着腰站在高珣的身边。

    高珣压低了声音,“曹君,我问你,高县公平日住在哪里?”

    曹伯巨一愣,“这是不会让我们知道的,高县公多忙碌,只怕是在邺与成安往返,我们也见不到他。”

    高珣点点头,别说是这些小吏,就是他自己,跟高长恭的地位相差也极大,那不是想见就能见的。

    不过,迟早是有机会的。

    高珣仰起头来,“我听闻,此处治安不利,贼寇极多,我既奉命前来,就要彻查匪患,让内外的贼人都知道,高忠武的族侄到了此处!!”

    “我问你,城内有多少兵?”

    曹伯巨回答道:“汉军有一幢,鲜卑军有一队。”

    “那我问你,这一幢,是多少人?”

    曹伯巨的眼里闪过一丝茫然,他还是很老实的回答道:“五百人,一队是百人队。”

    “哦,六百人,怎么这么少?”

    “高公,这已经不少了.....”

    “那就让这六百人做好准备,跟着我出城讨贼!”

    高珣站起身来,活动了下身体。

    曹伯巨赶忙起身,“高公,讨伐贼寇这样的事情,要先盘查四处,先知晓贼寇的位置和动向.....况且,您刚来就要讨伐贼寇,怕是对您有不利。”

    “你什么意思?!”

    “高公勿要动怒,我是因为仰慕您,故而说实话,您当下是官,并非是将,将要升迁,需要人头,可官却不需要。”

    “为官的政绩,是靠无事发生,您掌治安,城内外没有一个贼寇,那才是您的政绩....”

    高珣勃然大怒,“我当你是个良吏,不成想,竟是这般奸恶!”

    “庙堂以我为县尉,便是让我杀贼,将此处治好,我岂能因为私人的利益而轻视国事呢?”

    “你给我出去!!”

    曹伯巨赶忙请罪,“高公,请您勿要动怒,属下再也不敢犯了.....况且,您就是要出城,也不能带六百人啊。”

    “成安有八处城门,都需要士卒来镇守,除却城门,还有县衙,武库,粮库,马厩.....诸多地方,都需要士卒,岂能都带走呢?”

    高珣的怒气消了,“那我带上五百人?”

    “这....光是城门,最少就要两百人.....”

    “那就带上三百人!你勿要再说,给我的出征做好准备!”

    曹伯巨的嘴唇抖动了几下。

    “唯。”

    县衙里顿时就乱了起来,无论职吏还是散吏,都是在四处奔波。

    有的去粮库,有的去马厩,有的去武库,整个城内都能看到吏骑着骏马四处狂奔。

    百姓们纷纷躲进了屋内,锁上了门。

    本就冷清的城池变得更加死寂。

    披着甲胄的高珣在县衙门口骑上了高大的战马,曹伯巨为他牵马。

    他一把将缰绳夺走,不屑的看着曹伯巨。

    “不需要你牵马,你这个人心里没有社稷,更不知忠君的道理,应当将姓改掉!”

    他随即看向了远处,神色肃穆,“我一直都在等待着报效君王的机会,便是今日了!”

    “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