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走出了院,听着从南院里传出的笑声,姚雄也忍不住仰起头来。

    他再也不是从前那呆滞虚脱的模样了,他的嘴角都几乎上扬到了耳边,眼里满是喜色。

    “哥啊,你这升的也太快了,候补吏,散吏,现在便是游徼了。”

    “再过几天,你怕不是都要升县令了?”

    桃子没有回答,田子礼的眼里充满了期待。

    姚雄忽又问道:“哥啊,说来这游徼是做什么的?我还从不曾在他那边做过事嘞。”

    田子礼回答道:“游徼负责的事情不少。”

    “巡查县乡,捉拿盗贼,处置案件,运送犯人,保护上官,若是有战时,还得跟着县尉守城出征!”

    姚雄瞪圆了双眼,“好差事,天大的好差事!”

    刘桃子带着他们来到了一处宅院,推开门,走了进去。

    宅院内非常的干净,两旁摆放着各类的杂物,其中有各类的军械,枷锁,反正都是抓贼运贼的工具。

    远处还有个木桩,牵着四匹老马,此刻正埋头进食。

    三面都是屋,屋门高大,窗口大开,透彻且亮堂,比南院的环境不知好了多少倍。

    田子礼还好,姚雄却是连连惊呼。

    他开心的几乎要跳了起来。

    “往后桃子哥便住在此处??”

    “不是我,是我们。”

    刘桃子看向了他们,“前任游徼涉嫌谋反,他的属下都被抓走了。”

    田子礼的眼角抖了抖。

    刘桃子继续说道:“他们说我可以招一个贼捕掾,一个骑吏,一个法曹掾,你们都会骑马对吧?”

    田子礼没有太惊讶,只是朝着刘桃子行了礼,“属下能骑。”

    而姚雄,此刻却一动不动,浑身僵硬。

    忽然,他跪在了桃子的面前,叩着首,声音都在发颤,“哥!你的大恩大德,我当以死来报.....”

    “起来吧。”

    桃子伸出手来,一把将他拽起。

    “好好做事,若是做不好,那我可是要换人的。”

    “唯!!”

    ............

    姚雄穿着全新的衣裳,站在田子礼的面前,他忍不住转了几圈,又摸索着那腰带,他的衣裳比刘桃子的要破旧些,可他却喜欢的紧。

    “我已有五六年不曾穿新衣了!”

    姚雄激动的看着田子礼,再次展示了自己的衣裳,“如何啊?”

    两人坐在屋里,屋里有单独的两个房间,有舒适的床榻,各类洗漱的东西应有尽有,很多东西是姚雄见都不曾见过的。

    田子礼笑呵呵的看着姚雄,点着头,“不错,好看。”

    他也换上了同样的衣裳。

    姚雄这才坐在了田子礼的身边,小心翼翼的,生怕将身上的衣裳给弄脏。

    “田兄,往后我们便是同僚了,一同为刘公效力!”

    “我这人没什么本事,就是少时在外放牧,会些射术,其余的本事不值一提,若有不懂得,我就问你,还望你勿要怪罪....”

    “怎么会呢,都是为刘公效力,必当有问必答。”

    姚雄抿了抿嘴,忽然问道:“刘公不是能招三人吗?可我们才两人啊,怎么还有一个空缺呢?”

    田子礼笑了笑,“刘公或是有自己的安排吧。”

    姚雄点点头。

    姚雄很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今晚他应当会睡的不错。

    而田子礼却没有入睡,等到姚雄那边传来鼾声,他便起身,前往刘桃子所在的最中间的屋子。

    刘桃子还不曾入睡,田子礼行礼拜见,随即坐在了他的身边。

    “刘公.....”

    听到这句称呼,刘桃子的脸色有些不自然,“还是用故称吧。”

    “兄长。”

    田子礼改了口,“当下正是起事的好机会啊!”

    “您如今被那高肃看重,又能携带武器在县衙内走动,南院里律学室出身的学子有近十人。”

    “这些人里有六位汉人,我们可以收他们的心,姚雄是不能用的,他是契胡,非我族类,不堪重用!”

    “我们就领着那六人绑了高肃,以他的名义起事,攻打邺城.....”

    刘桃子只是平静的看着他,一直等到他说完。

    “然后呢?”

    “啊?”

    “打下邺城,继续说。”

    “然后....然后就成了。”

    “成了什么?”

    “重振我汉家江山,到时候,大兄便做皇帝!国号为汉.....”

    刘桃子开了口,“成安有兵五百,县公有三百护卫,八百人,加上强征的民壮,凑齐三四千,以三四千人去攻打有数万精锐的邺城,拿下邺城后还要去应对晋阳真正精锐的反扑。”

    他看向了田子礼,“你是这个意思吧?”

    “我....这.....”

    “你为什么想要造反?”

    “为什么要造反??大兄,就这世道,暴君恶臣,鱼肉天下,使民不聊生,吾等皆被当作畜牲来对待,难道还不该起事吗?”

    “我看不是,你想要起事,只是为了干大事,扬名立万,倒是跟百姓没什么干系。”

    田子礼猛地站起身来,双眼通红,“我全家人都死在了这些畜牲的手里!从我七十岁的大父,到我六岁的阿妹,这天下所有在乎我的人都死了!”

    “他们纵火烧了我的家,抢走了我家的产业,最后却说是意外起火!!”

    “我不要什么扬名立万,我要杀光这些畜牲,我要拯救天下百姓!!”

    “我要杀了这些.....”

    刘桃子只是平静的看着他宣泄满腔怒火。

    田子礼嘶吼着,眼泪却不断的掉落,说到最后,他再也说不出话来,失声痛哭。

    刘桃子再次开了口。

    “好志向。”

    “曾有个人告诉我,若他为祭酒,便庇护一县学子,让他们能完成学业。”

    “若他能掌一县,就庇护一县百姓安居乐业。”

    “拯救天下苍生的话,谁都能说.....可是要做,就没那么容易了。”

    “你想要拯救天下苍生,不妨先试着救救成安的百姓。”

    “或许能救下几个即将要家破人亡的孩子,让他们免受你同样的苦。”

    田子礼抬起头来,正要开口。

    “嘭。”

    有人撞开了门,就看到姚雄穿着新衣,手持腰刀,满脸的紧张。

    “哥!出了什么事?!我听到有吼声!”

    ..............

    次日,刘桃子刚刚走出门,就看到一人站在门口。

    正是路去病,看到桃子出来,他招了招手。

    “走吧。”

    桃子也没多问,直接跟上了他。

    “给我准备的吃的太多了,我一个人也吃不完,你且陪我吃一些,明日就让他们少做。”

    路去病边走边说,两人朝着他的住所走去。

    “本是该住后院的,但是县公住在那边,我就住在北院了,我们倒是离得很近。”

    “昨日啊,你真不该开口要官的,倘若县公以为你挟恩图报,岂不是不好?”

    两人走进了路去病的宅院,当真是好大一处宅院,比刘桃子所住的还要大了三倍不止,几个属吏低着头,满脸堆笑的站在门口。

    看到两人进来,就急忙开始准备,手忙脚乱的,便是不忙,也得让路去病看到自己很忙。

    两人就坐在了前院,此处极为宽敞,道路都是碎石铺的,四周种着各类的树,沿着走廊两侧都有花。

    “昨日县公跟我详细询问了成安的情况,往后他就不走了,要治理好成安。”

    “县学那边你也不要担心,听闻是来了个名....额,不错的人。”

    路去病吃着热汤,很是认真的说道:“能有县公这样的人来执掌县城,这是成安上下众人的幸事。”

    “我要想办法改变县里的情况,辅佐县公,庇护一县子民。”

    “桃子兄.....”

    路去病压低了声音,眼里满是恳求。

    “往后你就是游徼了,若是遇到什么事,记得用律法来解决....”

    “可勿要再干杀人的勾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