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能挖的出来吗??”

    张二郎眨巴着眼睛,看了看手里的锹,又看了看面前的桃子哥。

    那胡人笑了起来,“你还没挖,怎知道挖不挖得出来呢?”

    “流,勿要多言,继续吧。”

    桃树极为高大,遮天蔽日,繁茂的枝叶彼此交织,纵然外头依旧酷热,可走进林中,便是一阵清凉,湿润。

    脚下的泥土尚且是带着水汽的,散发出特有的芬香,从密林之中不间断的传出虫鸣声,张二郎是很喜欢这片桃林的,哪怕是在没有果子的季节里,二郎都喜欢待在这边桃林之中。

    他往手心吐了口水,握紧了手里的锹,便开始了铲土。

    他不愿意伤了树根,便是在稍离桃树的地方开始挖的。

    一锹下去,便是更加湿润的泥土,似是要渗出水来,这不奇怪,此处距离漳水也不远。

    又挖了几下,便能看到各类的长虫。

    忽然间,二郎注意到了什么,一个踉跄,险些摔在地上。

    “骨...骨....骨头!”

    一旁的寇流探出头来,幸灾乐祸的看向了二郎。

    他倒也不是有什么恶意,就是觉得自己所经历过的惊吓被他人再次经历一次,挺好玩的。

    “这,这.....”

    寇流随意的挥了挥手,“勿要在意,多挖几次便习惯了,继续吧!”

    二郎不敢多言,继续挖掘了起来。

    这片桃林,似是没有二郎过去所想的那般惬意,想起自己年幼时玩累了,便跟着大哥睡在桃林里,他便觉得毛骨悚然。

    原先那湿漉漉的,带着勃勃生机的桃林,此刻在二郎的眼里,是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可怕。

    远处那树干上的花纹,像一个个笑脸,二郎汗流浃背,险些连铁锹都握不住。

    如此忙碌了许久,烈日缓缓落下,二郎是饿的头晕眼花。

    寇流丢下了手里的家伙什,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走到了桃子的身边,“大兄,没找见,是埋在此处吗?”

    刘桃子看向了周围。

    桃林里出现了坑坑洼洼的洞穴,他们找到了很多的尸体,多的都有些离谱。

    按着寇流的想法,这不是什么桃林,这简直就是個乱葬岗。

    想到这片桃林是大兄家的,寇流就不敢去看身边的大兄了。

    吓人啊。

    桃子平静的注视着面前的桃林,思索了起来。

    按理来说,那些甲胄,人,马,都应当是埋葬在此处的。

    难不成他没有埋在这里?

    或是还在野猪林?

    若是在野猪林,那可麻烦了,那里不像是桃林,不是随便就能找到的。

    寇流赶忙说道:“大兄,无碍,您先去吃饭,我继续挖,今日便是将这里挖穿,我也得将东西给找到!”

    “算了,吃饭。”

    刘桃子转身离开,寇流叫上了二郎,两人跟在他的左右。

    这是寇流初次来到桃子的家,他好奇的打量着周围,直到看到了那地面上的黑色污迹,他肯定,这是专门用来放血的。

    寇流一颤,便不敢再多看了。

    桃子这次回乡,带了些吃的,多数都发给了同乡,留下一点够他们几个吃一顿。

    “二郎,学业如何了?”

    三人吃着饭,刘桃子开口问道。

    寇流忽然想起,“对,我在律学室曾见过你!”

    张二郎一愣,也想起了这位胡人,“想起来了,你便是路公曾说的那个蠢鲜卑.....”

    寇流脸色一黑。

    二郎又赶忙看向了桃子,“桃子哥,我这还在背字.....那里都是认字的,就我一个连自家名都不会写。”

    “每次的考核都是最后一名,怕是难以通过应试。”

    “无碍,县衙也不是什么好去处,你适合待在乡野,等你足月,便回来担任里吏吧。”

    “唯!”

    刘桃子没有再开口,其余两人也就不敢说话。

    三人正在吃着,就看到老翁急匆匆的走进了院内,“桃哥儿,不好了,出事了!”

    “从村西那边来了几个吏,正四处搜寻,捉人....”

    “什么?来这里抓人?!”

    寇流赶忙站起身来,“他们在何处?!”

    刘桃子示意他坐下来,“无碍,我去看看便是,你们俩继续吃吧,吃完了记得收拾一下,家母不喜脏乱。”

    说罢,桃子起身跟着老翁一同离开。

    寇流看着桃子走远了,这才看向了一旁的二郎。

    “伱与刘公有亲?”

    “什么叫有亲?”

    “就是亲戚?”

    “不是,可我们是一同长大的,桃子哥跟我大哥是很好的朋友。”

    “我还不知事的时候,他们就在一起捡柴,打鱼,找果子,摘草药.....”

    “后来我长大了些,就跟着他们去放羊,喂猪,四五个人,一同做事,也不算太累.....”

    “后来我大哥丢了,桃子哥也长大了,就开始进山狩猎,割皮毛,偶尔也带着我们进山采药,卖给来收货的,能换一匹布呢!”

    “且慢。”

    寇流打断了二郎,他问道:“刘公过去还干活?”

    张二郎看向寇流的眼神犹如看村南的张癫子。

    “谁不干活啊?就是村南的张癫子都要干活,不干活哪有饭吃啊?”

    寇流看了看这大院子,又瞥向了外头的桃林。

    “可我看刘公家并不贫苦啊......”

    “啊,桃子哥的阿爷是个有本事的,说是过去杀过虎嘞,村里人都怕他,但是他要进山狩猎,大半年都看不到人。”

    “他们家是猎户,又没耕地,就得桃子哥去干活养家,这桃林也是桃子哥照料的.....桃子哥的母亲心善,他阿爷有时打来猎物,她便拿来救济左右,也剩不下多少......”

    “他就整日忙着,一年到头也闲不下来,有什么活就干什么活.....”

    寇流缓缓点头,“猎户啊.....难怪呢。”

    .............

    村落里的农户们此刻都躲进了屋里,瑟瑟发抖。

    时而有人惊呼着,让众人都躲藏起来。

    远处几个小吏注视着这里,正指点江山,大声的说着什么。

    忽然间,两个人从路口闪出来,直面相对。

    一共是四个小吏,为首的骑着骏马,其余三人步行。

    看到来人,众人大惊失色,方才还骑着骏马,拿着马鞭指点江山的吏赶忙从马背上跳下来,险些摔在地上。

    “刘公!”

    “游徼公!!”

    诸吏赶忙行礼拜见。

    为首的那人,此刻满脸堆笑的上前行礼,有些难为情的说道:“让刘公见笑了....您怎么会在此处呢?”

    “我家便在此处。”

    “啊!原来如此,我说这村子怎么透露出一股祥瑞气.....”

    “你们来做什么?”

    “游徼公,我是奉路令...路县丞之令,前来彻查耕地归属事的。”

    “张村曾授田八百亩,可如今的户籍与授田数目并不对等,凭空消失了很多田....我们要登记当初这些授田,将其记录到庙堂名册下,再进行分发。”

    那吏说着,又赶忙说道:“不只是我,整个县中吏都出动了,整个成安都要查清楚,一个都不许漏.....”

    刘桃子已经明白,他点着头,“嗯,注意安全。”

    “啊....多谢刘公。”

    刘桃子转身离开,那几个人欲言又止。

    直到他离开之后,那为首的吏方才松了一口气。

    “这位便是传闻里那位刘山魈?”

    有新人问道。

    为首那人赶忙看向他,“你这厮是不想活了??!”

    那人赶忙闭上了嘴,不敢言语。

    刘桃子回到了家里,两人已经准备好。

    “二郎,你就在村里休息,新来了几个吏,要彻查耕地和户籍,你多看着点。”

    “流,你跟我走!”

    桃子下了令,很快,他跟寇流便骑着马迅速离开。

    走在路上,寇流问道:“大兄,我们不再去挖甲了吗?”

    “找不到便算了,稍后回了县衙,你就带出些县兵,跟姚雄在城外巡视。”

    “啊?出了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沿路保护好往来的诸吏就是。”

    “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