挡着刘桃子等人的甲士大惊失色,一人嘶吼着,直接冲了上来,长矛对准了刘桃子,便是狠狠一刺。

    刘桃子丢下大弓,身体微微一侧,躲开了刺击,一把抓住那长矛,往里一收,那甲士不由得往前走来,青狮猛地扬起蹄子,一下踹在了对方的胸口,那甲士飞了出去,倒在地上,再也不动。

    刘桃子手持长矛,看向了众人,他身后的骑士们纷纷拔出了武器,眼里没有半点惧怕。

    周围的甲士们纷纷靠近,围绕在他们面前,手持长矛,却不曾靠近。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有一人纵马狂奔而来。

    就看到那人上身穿着厚重的甲,而下身就穿了布衣,一只手捂着侧臀,一只手拉着缰绳,眼里满是愤怒。

    这人长得并不好看,满脸的肥肉,却只是个半大小子,个头还没路去病大,脸上写满了稚嫩,胡须都没有长起来,就是个小肉墩。

    他纵马冲到了众人面前,审视着面前的众人。

    “是谁?!谁敢暗算我?!”

    甲士上前,指向了刘桃子。

    这小胖子愤恨的看着刘桃子,又看了看他周围的骑士们,“你他妈的是什么人?!光天化日之下,怎么敢出手伤人?!”

    姚雄大怒,“你他妈的又是什么畜生?怎么敢这般糟践别人?!”

    这小子瞪圆了双眼,他指着姚雄,气的浑身发抖,“你骂我?你敢骂我?”

    他看向了周围的甲士,“他竟然骂我!”

    “骂的就是你个畜生,来,我也喂你吃点矢!”

    姚雄破口大骂。

    那小子咬着牙,死死捂着自己的臀,“我怎么就糟践别人了?这些都是我自养的奴仆,我给他们好吃的,给他们好喝的,给他们穿,给他们赏赐,让他们陪着我取乐有何不妥?”

    “你问他们愿不愿意?!你问他们我有没有糟践人?!”

    方才那几个躺在城门下的人此刻都围在小子身边,听到这小子的询问,他们脸色犯难,很是纠结,却不敢回答。

    小子看到他们不说话,这才得意的抬起头来,他审视着面前的众人。

    “你们这些人,目无法度,暗中伤人,今日算是栽在我的手里!”

    他抬头看向刘桃子,“我看你身材高大,可你也勿要张狂!就你这样的,我一只手就能打趴下!给你一个机会,跟我持矛来一个回合!”

    “若是你能赢我,我饶恕你的死罪,将你当作狗来用!”

    “若是你不能赢我,我就当场砍你的头!”

    说罢,这厮也不等刘桃子回答,就从一旁的甲士手里夺矛,那甲士吓坏了,赶忙说道:“大王!不可!不可啊!这厮凶悍!!”

    “怕什么!从小到大,我就不曾遇到过对手!打谁都是一拳!就他这般的,又算什么?!拿过来,不给我就砍杀了你!”

    这厮一把从甲士手里抢过了长矛,随即看向了刘桃子,他狞笑了起来。

    下一刻,他纵马狂奔而来,手里的长矛对准了刘桃子的头颅。

    刘桃子纹丝不动,小子大喜,手里长矛一刺,刘桃子这次都没有侧身,只是将头微微侧仰,那长矛就刺了个空。

    两匹马擦肩而过,小子的眼神从得意,窃喜,再到震惊,不可置信。

    下一刻,刘桃子伸出手来,一把扣住了小子的脖颈,骏马狂奔而去,那小子却留在了刘桃子的手上。

    刘桃子就这么捏着那小子的脖颈,将他挂在半空中。

    小胖子的双手无力的拉扯着刘桃子的手,双腿胡乱的蹬。

    可这小家伙,在刘桃子看来就跟小胖鸡仔一般,刘桃子的大手几乎覆盖了他整个脖颈,他的脸色通红,嘴巴大大张开,眼里满是恐惧。

    远处的甲士和刘桃子身边的众人都惊呆了。

    甲士们赶忙叫道:“放下来!!”

    刘桃子一把将他扣在了自己的面前,手依旧掐着他的喉咙,小子疯狂的挣扎,看起来就要断了气。

    “都放下武器!!否则便杀了他!”

    田子礼大吼道。

    那些甲士们不敢耽误,赶忙都丢下了手里和身上的武器,他们的脸比那小子还要惶恐。

    田子礼又说道:“我家主公乃是博陵郡尉,此番是来拜见刺史的,却惹出这样的乱子,你们去将刺史叫来,要当面对质!!”

    甲士怯生生的看着他,“公,您家主公手里掐着的就是我家刺史.他乃是宗室,安德王。”

    听到这句话,田子礼浑身一颤,他看向了那人,忽然间,他眼里闪过一丝凶狠,就在这个时候,从城门里传来了尖叫声。

    “勿要动手!!勿要动手!!”

    就看到一个老者纵马冲了出来,在几人面前匆忙勒马,他看到被刘桃子掐着脖颈的安德王,眼神惶恐,“不可!不可!这位壮这位贵人!请放手!这位是安德王,乃是宗室,宗室啊!”

    “你又是什么人?”

    “在下定州别驾卢庄之!请贵人松开手,松开手,大王真的要死了!一切都好商量啊!”

    看着对方欲哭无泪的模样,刘桃子缓缓松手。

    安德王大口呼吸了起来,浑身哆嗦。

    看到他放手,老者松了一口气,问道:“不知贵人是?”

    “我家主公是博陵郡尉,姓刘,名讳桃子!”

    “什么?!”

    那老者一愣,随即勃然大怒,“你一个小小的郡尉,敢在这里充什么贵人,还敢对大王无礼?!”

    “你就是刘桃子?!”

    安德王抬头来,不可置信的问道。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的,那别驾惊呆了,不敢再言。

    刘桃子还不曾回答,姚雄却骂道:“怎么,挨了揍就开始套近乎?你能认得我家主公?!”

    “认得!认得!刘君可是成安人?”

    姚雄一愣,“是成安人.”

    “可是曾救过我的兄长?”

    “你兄长是哪个?”

    “高孝瓘!”

    “不认识!”

    “哎呀,就是高肃!高长恭!!那是我亲哥!他排老四,我叫高延宗,我排老五!!”

    田子礼,姚雄,寇流等人惊呆了,他们对视了一眼,又看向了刘桃子。

    刘桃子低着头,看着面前这半大的小子,他冷冷说道:“同父兄弟,差距何以如此之大?”

    “高县公为人良善,宽厚待人,怎么你就是这般的残暴!”

    “我残暴?!你不比我残暴的多?你方才差点就把我给掐死了,眼睛都不眨一下,还有那边的甲士,是被你的马踹死的吧??我可从不曾杀过人啊!”

    “还有,我大哥已封了王,他现在不是县公了,是兰陵王!”

    刘桃子将面前这喋喋不休的小子猛地丢了出去,高延宗摔在地上,屁股再次遭受重创,他再次跳了起来,捂着屁股直叫唤。

    “得知你来上任,我兄长还派人给我书信,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却如此对我,如此对我!我这臀是招你惹你了!!怎么就过不去了.”

    定州别驾卢庄之赶忙走上前,扶着高延宗,将他拉回了甲士之中,上下打量,“大王,您没事吧?没事吧?”

    他上下摸索了个遍,这才松了一口气,随即愤怒的看向了刘桃子等人,“大王,这些人以下犯上,公然行刺宗室,定是伪周.”

    “放你妈的屁!”

    高延宗一耳光打在对方的脸上,卢庄之捂着脸,后退了几步,脸色通红,却低头不言语。

    高延宗推开面前的甲士,快步走到了刘桃子的面前,面带笑容。

    “好身手!好身手啊!难怪能让我兄长如此看重!”

    “你方才那一矛,到底是如何躲开的?”

    “怎么能躲开呢?那么轻易?你能不能教教我啊?我给你钱!!”

    刺史府内,灯火通明,诸多肉食摆满了食案。

    高延宗坐在上位,极为的热情,刘桃子所带来的众人,无论身份出身,皆被他请到了客厅之中。

    他指着面前的肉食,“本来是想要请你们吃酒的,但是我叔父驾崩了,故而不能吃酒,叔父为人良善,让大家服丧三十六日,可我想服久一点。”

    说起高洋,他便忍不住的悲从中来,眼里带着泪光。

    “我自幼是叔父抚养长大的,他最是疼爱我,我要什么,他就给什么,还常常教我做人的道理”

    田子礼在心里冷笑着,那你还算学的不错,学了个三成。

    高延宗擦了擦眼泪,又看向了他们。

    “好了,伤心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

    “刘君,给你,这是你的官牌,有这个,你就可以去上任了”

    高延宗将东西递给了刘桃子,随即说道:“我在这里实在是无聊的紧,又没什么事可以做,大小事都不是我说了算,我也不会。”

    “刘君不如留下来多陪我些时日,我带着你们去各地玩一玩,我自己一人,实在没什么好玩的。”

    “刘君喜欢狩猎吗?”

    这位高延宗是个自来熟的性格,刘桃子那一箭从他臀部划过,让他现在都不敢坐的稳当,至于那脖颈,现在还有大片的青色,可他完全不在意这些,他对这位‘唯一’能击败自己的勇士很是敬佩,同时又很感兴趣,想要跟他多学点东西。

    只是,在座的诸多宾客,对他实在是没什么好感。

    初次见面时所留下的印象太过恶劣,哪怕他再热情,众人都没有理会,刘桃子甚至是一言不发。

    可他们越是如此,高延宗就越是高兴。

    他这是初次担任官职,在此之前,他就是陪在高洋身边,而高洋对他确实宠爱,溺爱甚至比对待自己的孩子都要亲切,在他的几个哥哥还不曾受封的时候,他就已经当王了,甚至是高洋亲自询问,问他想做什么王。

    这家伙也不客气,开口就是要做冲天王,高洋当即就想要册封,结果被杨愔阻拦,好说歹说,做了个安德王,让他安于德行。

    今年这家伙刚满十六岁,跟张二郎差不多的年纪,却已经是一方刺史。

    从小到大,他都不曾遇到敢骂他的人,哪怕是他的兄长和长辈,那都不敢去骂他,只怕被高洋盯上。

    更不曾见过对他如此冷漠的人,从小到大,他所看到的都只有笑脸。

    众人的面前摆放着肉,可他自己的那些亲属,都不敢去吃,看向那肉的眼神满是惧怕。

    高延宗还在说着那些话。

    他很是开心的拍了拍面前的案,“有你们在,我就不怕无聊啦!”

    “你们都不要担心,兄长让我照顾好你们,我就一定照顾好你们,在整个定州,不,整个大齐,你们谁都不用怕,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护着!”

    姚雄的嘴角抽了抽,别过头去。

    刘桃子收起了官牌,“我得尽快上任。”

    “啊?就不能留下来吗?”

    “不能。”

    高延宗初次遇到这种情况,竟不知该如何,他看向了周围的亲近者。

    当即便有人起身,眼里闪烁着凶光,“大王邀请你们留下,那是给你颜面,岂敢对我家大王如此轻视?!”

    刘桃子抬起头来,看向了那人,那人脸色一变,后退了一步。

    高延宗挠了挠头,“算了,你要急着走就走吧,反正博陵距离我也不远,你不来,我过去就是了。”

    刘桃子站起身来,众人纷纷起身,便要离开,高延宗急忙跟上了他们。

    众人来到了城门口的时候,高延宗欲言又止,可刘桃子不做理会,就要离开,他忽想起什么,转过身,看向了高延宗。

    “人毕竟是人,不是畜生,便是你的奴仆,也不该糟践羞辱。”

    “还有.”

    刘桃子指着他左手边的几个人,“这几个人,绝非善类,往后少听他们的话。”

    高延宗下意识的回道:“好”

    刘桃子迅速上了马,带着人离开了此处,尘土滚滚。

    高延宗待在原地,不舍得看着他们离开,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恶狠狠得看向了左右,“平日里,你们是不是都在让着我?!为什么我一招就被人给生擒了?!”

    “你们不是说我力大无穷,乃是万人敌吗?!”

    听到他的质问,几个人都吓破了胆,赶忙说道:“大王确实是力大无穷,无人能敌,是因为那人偷袭.”

    “啪!!!”

    高延宗一耳光将他打翻,“明明是我偷袭!人正面将我抓起来,跟抓个鸡崽子一般!!都给我说实话!!!”

    他咆哮道:“谁再敢骗我,我就砍了他!”

    听到这句话,这几个奴仆瘫坐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大王,您确实是力大无穷,只是您从未练过武艺,更不会用武器,只是靠着大力,若是遇到寻常力气的人,自然是能轻易战胜,可遇到同样魁梧,却还懂得武艺的人,自然就是一招被擒.”

    奴仆说着话,本都做好了挨揍的准备,没想到,高延宗却没有动手,他点着头,那胖乎乎的脸上写满了认真。

    “原来如此!”

    那奴仆急忙说道:“若是大王愿意,我们护卫之中就有很多好手,他们武艺超群,可以教导大王学习剑法,射术,长矛”

    高延宗冷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了城外。

    “有武艺又如何,平日里因为惧怕都不敢对我动手,跟他们能学到多少?”

    “要学.就得跟真正的好手去学啊.”

    一行人继续走在路上,姚雄啧啧称奇。

    “那高县公.哦,兰陵王,兰陵王那般好的人,怎么会有个如此凶残恶劣的弟弟呢?”

    “而且兰陵王长得那么好看,这家伙却像是一头小野猪!”

    田子礼骑着骏马,头也不回的说道:“你要是自幼被皇帝溺爱,锦衣玉食,随心所欲,你比他还横呢!说不定就是要坐在别人脸上拉矢了!”

    一行人聊着天,姚雄又问道:“不过,我看这厮虽然凶残,但是对他兄长极为看重,桃子哥又被兰陵王看重,往后我们在定州,是不是也算有了靠山呢?”

    “我给你说,那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娃娃,整日胡说八道,信口雌黄,你要是拿他当靠山,那离我们上山拦路也就不远了。”

    “这厮跟他那叔父一般疯癫,跟他太亲近绝对不是好事,保不准就被他给害了!”

    褚兼得此刻也是开口说道:“其实这种小娃娃是最好哄的,编个鬼故事就能骗他们送来大量的钱”

    刘桃子走在最前头,一言不发。

    此刻,张思燕缓缓拉开的马车的车帘,偷偷看向了最前头的那些人,脸色极为郁闷。

    这群人是怎么回事??

    怎么都当我不存在了呢??

    莫不是生了疑心??

    她皱起眉头,心里格外的复杂,她来到伪齐已经快五个月了,本来是准备在县城里偶遇,结果几次都蹲不到对方,让人给跑了。

    这次好不容易抓住他前来成安的机会,给安排了个遭遇,可这连看都不看几眼。

    她低着头,沉思着该如何来靠近这油盐不进的家伙。

    一行人沿着官道前进,尽管这里并没有黎阳那边寒冷,可道路上也看不到行人,空荡荡的。

    此番他们要前往博陵郡的安平县。

    这里是博陵郡的治所,全郡的官员们,都在这里当差。

    同时,这里也是博陵崔氏的老宅所在。

    ps:延宗幼为文宣所养,年十二,犹骑置腹上,令溺己脐中,抱之曰:“可怜止有此一个。”问欲作何王,对曰:“欲作冲天王。”文宣问杨愔,愔曰:“天下无此郡名,愿使安于德。”于是封安德焉。——《北齐书·安德王列传》

    延宗容貌充壮,坐则仰,偃则伏,人笑之,乃赫然奋发。气力绝异,驰骋行阵,劲捷若飞。——《北齐书·安德王列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