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川治好了何保正的牛,何保正一听他这牛不是头一个遭殃的立马收了牛绳准备把牛拉回家,顺便把梁川招弟两人请到自己家中,受了人家的恩情不可能什么也不表示,万没有这种道理。

    何保正让梁川和招弟在家中坐着,自己把牛牵到牛棚,添了一把草料。

    这时,从门外进来一个少妇,头上裹着一条头巾不让头发披下来,左手牵着一个小女孩,右手拿着半面水瓢,脸上没有半点表情直接就走进来了。

    何保正正好也回到中堂,突然看到女人带着个小孩直接就进来了,也没有呵斥也没有说点其他的,但是一张脸黑得都能滴出墨汁来,呼吸也明显有点乱了。

    少妇领着小孩走到何保正的跟前,梁川就站在旁边,仿佛就当梁川和招弟不存在一般,从头到尾都是直直地看着何保正,直到走到何保正的跟前,把小女孩子往何保正跟前一推,说道:“妞儿,还不快叫外公。”

    孩子只有三四岁的年纪,身上穿的虽然朴素但是相当的干净,一张小脸白白的,就是不怎么红润,怯生生地看着何保正,按她母亲的吩咐,脆生生地叫了一生:“外公。”

    小女孩的声音相当的好听,又显得有点生疏,听在耳朵里让人有种心酸的感觉。

    何保正人才四十多岁,这个时代四十多岁当外公的是个正常现象,而且他的头发都白了,更与这个称呼相称,但是何保正的嘴里像干涩的烟囱一样,干得发不出任何声音,心疼地看着与他打招呼的小女孩,眼眶有点微微发红,喉咙里半天才发出一个声响道:“嗯。。嗯。。”一双粗糙的大手,慈爱地抚摸着小女孩的头。

    少妇直到何保正开口,她才开口说话道:“爹,家里没有米了,我带妞儿来向你们借点米。”

    何保正听她这一说,腮边的肌肉颤动地神情梁川和招弟在旁边看得是心惊肉跳,就像憋了很久的火山就差一下就能爆发一样,额头上的青筋顶得老高,他看了一眼在旁边的梁川和招弟,强行摁下了自己的怒火,指着里屋道,“去找你娘吧,她在里面。”

    少妇还是一张脸没有半点表情,领着小女孩就进屋了,没有再说一句话。

    何保正看她这个样子,满是无奈,嘴里发出了一声“唉!”

    何保正看着梁川和招弟,说道:“让你们见笑了。”梁川知道这是人家自己的家事,自己说再多在人家耳朵里听起来都不是什么好话,就直接不接茬,直接问道:“何保正咱刚说到哪了?”

    “你当真想买地?”

    “这个是自然的,我家昨天晚上被烧了,一家子总得有个去处。”

    何保正作为这何麓村的负责人,对这个村子里发生的风吹草动都要负起责任,一般的小事还好,他自己能解决,但是要是碰到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这样大案要案,他就必须上报县衙,让县里面派人来解决,没有及时报告的话,县里面也会追究他的失职责任。

    昨天夜里他并不知道梁川那个草房给烧了,现在听梁川这么一讲,以后在官府那里要有个答对,他必须问清楚。

    “怎么回事?走水了?”

    “昨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和艺娘睡着睡着屋顶就突然给着了,那火烧得太猛了,一个好好的屋子就一会功夫就剩一摊渣了。”

    “不是人为纵火的吧?”

    “那应该不是。我们跑出来的时候,也看到其他人啊,再说了,我和艺娘平日里就少出门,更少与人交道,这应该不会得罪什么人让人报复了。”

    “那就好,回头县里面有人问起你这事我好有个应答。既然房子烧了,那是要再重新起一座。你要怎么盖,知道哪里请师傅吗?”

    梁川四下张望看了看何保正住的这个房子,嘿嘿一笑道,“我看何保正您这个房子就很不错,高大敞亮,差不多像您这样的就行了。”

    何保正一听梁川这话,一口老血差点没从他嘴里喷出来,看着梁川的眼睛都直了,嘴巴都有点哆索起来,问道:“不是我多嘴啊,我老人家自认靠着祖上传下的这些个房产地产,忙活了一辈子都没有本事说再给祖宗添脸起这座这样的大厝,梁三你既不会生意也不会伺候庄稼,你有那个本事起这么大一座厝?”

    梁川知道别人都会起疑心,这个问题也得有个合理的解释,就说道:“前些天遇见兴化的郑员外,他为人还不错,借了我些银两,让我碰到困难时度过难关,我哪有那本事,何保正您都做不到的事情小子我更没那本事能办到。”

    何保正呵呵一笑,有点怀念当年他祖父的风彩,记忆里虽然有点模糊,但是还是让他想起了当年祖父盖这栋大宅子的意气风发,那时候自己还是个黄毛小子,现在须发已然斑白了,岁月不饶人啊。

    “借你的?那能借多少,当年我祖父起这栋大宅的时候,前前后后花了好几千贯大钱,不是我说你,兴化还有这么大的地主老财能借你这么多钱?介绍给我老人认识认识,我也向他借点,放放利息也好。”

    梁川也不跟他贫,越解释只会越黑。

    何保正见他不说话,别人的钱自己问多了也没意思,说道:“你的钱怎么来的我管不着,但是只要是来历不明的钱,我一定会拿你送官,你可要小心。”

    梁川笑道:“何保正您老放一万个心吧,我的钱来得清清白白,如果来历不明,不劳烦你拿我送官,我自己去知县老爷跟前自首!”

    这何保正为官府操碎了心,三句话不离送官,这样热心的村干部真是不可多得啊!

    这时,何保正的女儿已经领着那个小女孩从里屋出来了,那半瓢葫芦里装着雪白的大米,小女孩还是怯生生的,看到谁都害怕样子,女人眼里泛着泪花,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带着孩子穿过他们三个人,直接走了回去。

    梁川和招弟,像路边的树木一样杵着,没一点反应,也不敢反应。直到一大一小的两个背影消失在门外。何保正重重地叹了口气,那脸好像更老了。

    “我这什么都好,就是几个孩子让我不顺心。。窝心!”

    何保正接着刚才的话说道:“梁川你不是我们何麓村的,但是你在我们何麓村盖房子买地以后,你从此以后就是我们何麓村的人了,我们何麓的人做人都是堂堂正正的,对得起我们的先人更要对得起我们的后人,不能让人戳了我们的脊梁骨。这是我一个过来人的对你的告诫。”

    梁川一脸严正,说道:“小子受教了。”

    何保正说道:“你既然想好了加入我们的村籍,那我也不能太小气,该出手该帮衬的我都会做的。你想买多大的地?”

    梁川说道:“我们院子往外面延伸一点,差不多跟你们这个宅子的地一般大吧,但是我可能会多一占一点,我到时候会多盖几间房子。”

    何保正看了看,在脑海里盘算了一下,说道:“那你就买个两亩吧,以后你想多盖多少都完不完,院子也可以起一个,能种不少花草。”

    “两亩,那会不会有点太大了?”

    “大?一亩也是买,两亩也是买,不差那么一点,大点了反正是自己的家,况且那你家附近的那些个地便宜,送人人家都不要。”

    “那些个地不是一亩都还要两贯钱吗?怎么到您老这送人人家都不要了?”

    “两贯?怎么不去抢,那些个旱地能值个几百文钱都顶天了,呵呵,两贯钱,看到南岸的那些个肥沃的水田了没有,那些田一亩也就四五贯多,那些可是肥沃的水田啊,跟这些打不出几斤粮食的旱地不是一个价,你哪里听来的说你家门前的地要两贯?”

    为什么北岸的地都荒着,北岸都是旱地,虽然边上就有一边南溪可是河岸高差太大,水打不上来,沿着河边的还好,靠近葫芦山的那些个地根本就没人要,一文不值。

    那些个旱地形同山地,凤山的山多如牛毛,白送也没人想去种。

    梁川也没去看招弟,手摸着自己的头,哈哈一笑,自嘲道:“那可能就是我自己听错了,也是,这样的地我看好多都是荒着的,没人去种的地,怎么会值钱呢。”

    “这些地不值钱,又打不出粮食,但是只要地是在自己的名下,每年就必须要按田亩数按时给官府交税服役,你想想这种地在自己的名下是好还是不好?”

    梁川没有说话。

    “所以这些地都荒了,他们都离开何麓这个地方了,逃田了,偶尔也有回来的人,但是太少了。何麓以前有很多优秀的小伙子,但是现在男丁越来越少了,也许过几年咱们这个村子可能都没了。现在的好后生,有银钱了, 就去兴化了,谁还守着这个地方。”

    何保正继续说道:“你家门前那些地,荒了有些年头了,你原来住宅的那个房子你们没住进去之前,不也荒了好几年了,山脚下太偏了,地又瘦,都让官府收回去了。现在想买地呢,得去县衙找人了,何麓我是知道的,那些地的主家,早跑了很多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