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梁川一个守在店里面,艺娘来给梁川送饭。店里实在太无聊,梁川坐着哈欠连天,想找个人说话的机会都没有,难怪小钗呆了两天意见那么大。

    “三哥吃饭啦!”艺娘为自己的丈夫送饭,心里美滋滋的,满脸的笑意。梁川看见了反问道:“今天艺娘怎么格外高兴,有什么开心事吗?”

    艺娘将装着食物的篮子的放到桌子上,把里面的食物都取了出来,然后把篮子拿到梁川跟前晃了晃,说道:“三哥,你看这个篮子怎么样?”

    梁川接过篮子,篮子上面的竹篾崭新,靠近一闻,竹子的清香还若隐若现,就是一个刚制好的竹编,只是形状还很不是规则,手艺刚刚起步,没学到家,但是使用起来已经没问题了。

    梁川满意地笑道:“这个竹篮是你做的还是二花做的?”

    “二花姐做的精美极了,我做的才会这么难看。”艺娘很诚实,不会说假话。

    “其实你做的也不会难看,已经很精美了,李二花人家是家里面家传的手艺,天天锤炼出来的,你们这才做几天,能做出这种效果的竹编已经很用心了。不着急,好手艺急不得。”梁川安慰艺娘道。

    艺娘给他带了一碗红烧肉,肉不多,只有几块,因家梁川不是很喜欢吃肉。但是菜倒挺多的,有两三碗野菜,椿芽,苦菜和蕨菜。她也很纳闷,这些菜放在普通家庭都没几个人喜欢吃,偏偏自己的丈夫对这些菜情有独钟。

    “艺娘你吃了吗?”梁川拿起筷子,已经开动了。

    “三哥我怕你不够吃,没事,你吃完了,我回去再吃。”艺娘托着自己的下巴,看着梁川吃得满嘴香心里更开心了。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拐棍叩击青石板的声音,一个老汉拄着拐棍蹒跚着往万达店里走了进来。

    梁川看了一眼这个老汉,虽是一把年纪,可是脸上不怒自威,不是一般的乡村老汉,梁川心里咯噔一下,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

    老汉进了店以后,抬头四处观望了一下店里面的布置。整个店如同传说的,什么也没有卖,店里空空如也,就门口和店里挂了三副对联,店柜台后面挂了一副猛虎下山的图,再没有任何东西,就这么一间小店,现在名气完全不输给他的下亭楼。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凤山什么时候出了一个你这样的英雄豪杰,老汉我都不知道,人果然老了就要退位让贤,一直霸占着位置会惹人嫌了。”老汉的话像是说给梁川听的,又像是自己在自言自语。

    “老先生你这是。。?”梁川以为是准备来对几副对联的,一副洗耳恭听的姿态。

    “我是凤山的里正,我姓蒋。”蒋里正既然有事相求,见面了就直接自报家门说道。

    “竟然是蒋里正,失敬失敬,小子初到贵宝地,本来应该去拜拜山头,但是我只能算是不入流的小角色,冒冒然去找你这个一乡之长,只怕会自取其辱,你也看不上。”梁川打哈哈道。

    “杨家已经有两个年轻人因你而死了,今天这个杨忠山,不知道你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他一马,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让我带回去好好教育一下,改日一定登门向你认错。”蒋里正的话说得诚恳,语气里甚至流露着一丝服软。

    梁川手摆了摆,说道:”蒋里正还没吃饭吧,别一直站着,我娘子带了点饭菜,我一个人吃不完,您老一起吃一点吧。”

    “不用,老头子我大可以等你把饭吃完,再和你说事。”

    梁川嘴里扒着饭,蒋里正就像一棵老松,身姿佝虬,直挺挺地立在店里面。两眼紧闭,像一个入定的老僧,静静地候着。

    梁川的吃相不好看,吃的声音又大,与君子食不言寝不语的要求格格不入,乖张而随意。

    “你吃慢一点,吃快了对身体不好。”连艺娘都看不下去了。

    艺娘的做的红烧肉肥而不腻,古代的家猪吃的是实实在在的粮食,一般都是每家每户厨余剩饭,没有猪饲料,更没有瘦肉精。不需要多么高明的烹饪方法就能做出极致的美味,吃到嘴里让人口齿留香。加上爽脆的野菜,口感鲜嫩,清香爽润,搭配着一碗雪白的米饭,人生简单而美满。

    梁川吃完满意地用手擦拭着自己的嘴角,开始进入正题地说道:“蒋里正,刚铡你说的杨家两个年轻因我而死是什么意思?我可从没有主动去招惹过你们杨家的人吧?”

    “呵,都说贵人多忘事,杨家的杨春估计不久前才问斩,那杨兴更是当天就直接暴毙了,梁川你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了?”

    蒋里正的语气有点僵硬,更是带着一丝愤怒。

    听到这两个名字艺娘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脑海里浮现起当日的痛苦回忆。这两个人曾经给他们家带了许多的噩梦,一连串的事件都是因为两个人而起, 不然此时他们还在何麓山脚下平淡地烧着煤炭,不用天天与人急得不可开交。

    梁川的眼里闪过一丝寒意,说道:“蒋里正,杨兴和杨春两个人当街准备侵犯我的娘子,要不是我正好跟在我娘子身上,我娘子可能就清白不保了,我知道你们是亲戚,但你更是一乡之长,你能纵容他们违法乱纪,欺负弱小平民吗?”

    “他们是否有先调戏你娘子在先,这个我不知情,唉,只是你梁川也没必要下如此狠手,那杨兴被你一拳打死,你竟然还污陷杨春,导致杨春被知县判了一个斩立决,好狠的手段啊。”蒋里正的神眼像刀子一样,恨不得在梁川的身上剜几个洞。

    梁川的嘴角扬了起来,冷笑连连,人果然都是灯下黑,看得见远处别人身上的黑暗,就是看不到自己眼皮子底下的。“蒋里正我不知道你从哪里道听途说知道的我打死的杨兴,但是我对自己的下手轻重有个分寸,杨兴当时或许会受伤,但是远不至于会重伤暴毙,再说了,我在县衙的公堂上检验过杨兴的尸体,他明显是被人放血过多致死的,而不是死于击打。”

    蒋里正听得梁川说得信誓旦旦,在他的话里行间打不到反驳之词。

    梁川接着说道:“当时我伤了杨春和杨兴,杨春身体瘦弱照理伤势应该更重,结果杨春好好地出现在公堂之上,而杨兴却死了。个中环节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杨春这小子脱不了干系,当时我可能差点当了别人替死鬼而已。只是小子我命大,有郑祖亮大官人出面保我,才逃过一劫,事情的真相估计衙门里面的人都从杨春的嘴里审出来了,不然过厅之后,案子不会呈报提刑司,刑部。”

    蒋里正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姓杨的几个后生之间的恩怨他早就有所耳闻,只是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们争夺的不仅是地盘,势力,还有凤山的几个赌场,甚至他的下亭楼。。

    小小的凤山这几个地方能赚的银子可不少,再好的兄弟亲戚和金钱利益沾上边,连朋友都不成,还会把毒手伸向彼此,只怕事情的真相真的就如梁川嘴里说的,他也是被人利用了。

    “过去的恩怨就不要再提了,你是个人物,凤山这么小的格局肯定容不下你这个巨蟒,今天我只想说,我的外孙杨忠山只是年纪太小,疏于管教才会犯事。郑都头叫我来找你,说你能帮我救出我的外孙。在凤山我还没有对谁这般客气过,梁川,你今天能否卖我一个人情,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

    “里正大人,你太抬举我了,行,敬老爱幼是我们民族的美德,今天我也不能不遵守。这样,我向您打听一个人,如果方便的话,我也希望您能卖我一个人情。”

    蒋里正在此之前从未跟梁川打过交道,更没说与他身边什么人有过交情,自己手上会有他的什么人?

    “你说吧。”

    梁川回想了一下当日在兴化大牢里遇见的那个人,说道:“我听说我们何麓有一个书生,先前是贵府上的西席,后来遭人陷害,被投入了兴化大牢,枉送了自己的大好前程,这个小人物不知道里正大人还记不记得。”

    蒋里正没想到这个节骨眼上梁川会突然提起这个名字,他能说到孟良臣就说明这背后的根节他已知晓,本是家族大丑,他恨不能让孟良臣老囚死于狱中,出了大狱自己家的门风就可能臭遍十里八乡!

    蒋里正冷冷哼了一声道:“酸迂腐儒,有之何用,抱着两本书摇头晃脑的书呆子,食古不化,他是怎么与你搭上线的?”

    “里正大人记性不错,还没把他给忘了,他是没有和我搭上线,这样说也不好听,就是一个朋友托我帮一个忙,不知道蒋里正肯不肯出面,我相信那个年轻人肯定没有罪衍,这案子久拖未决,要是到刑部去复核只怕也是疑点重重,大人何不给年青人一个机会,举手之劳,胜造七级浮屠。。也算是给令外孙积点阴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