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开自死寂中醒来。

    睁眼间,便是一间朴素得有些破败的房间。

    原来如此,不是死寂,而是我真的死了一回。

    融合了记忆,许开终于知道发生了什么。

    简而言之,他穿越了。

    许开沉默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这与自己十六岁时的身体别无二致。

    这里是天言大陆,一个以儒道修行的世界,只要读书写文就可变强。文人可以笔墨为兵,斩山填海,倒星悬日,一口文气平天下。

    他站起身来,房间里有很多书。这是自然,这个世界他本就是个学生。

    原身写了一首诗去参加诗词交流会,会中他展示了自己写的诗,结果被秀才孙平心直接当众撕掉了原身写的诗,随后不加丝毫掩饰地破口大骂,这才导致原身失心恍惚,过河时不慎失足落水,大病一场,这才让得他穿越而来。

    他翻起桌上的纸张,想要看看原身究竟写的是什么,能让记忆中一向温文尔雅的孙平心如此失态。

    《咏雪》

    “什么东西天上飞,东一堆来西一堆。莫非天帝盖金殿,筛石灰呀筛石灰。”

    “……?”

    哪怕许开对于写诗一窍不通,也知道这首诗就是垃圾。

    怪不得人家几乎破口大骂。

    许开扶额,最后还是轻声说道:“既然承了你身,自当接你因果。放心好了,我会让孙平心丢脸丢得比你更惨。”

    说完这句话,许开忽然感到灵魂一松,仿佛有什么最后的执念消散。

    许开没怎么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虽说他前世是理科博士,但也是学过语文的。那么多优秀的诗词,随便拿一两首不是碾压全场?因此他站起身来,开始翻看房间内的书籍,试图了解这個世界。

    天言大陆由人族占据了七成以上的领土,分为十方皇国以及中央帝国。除此之外还有无数族群,但大体来说可以分为三个大类——妖族,魔族,以及邪物。

    除去外部的敌人外,天言大陆内部还存在着所谓灾厄的存在,但这本书里讲得很模糊。

    大致了解了天言大陆的风土人情后,许开开始翻看历史书籍,开篇的第一位人物是——

    天不生夫子,万古如长夜——至圣先师,人族第一位圣人,孔丘。

    “……嗯?”

    心中涌起一种不祥的预感,许开接着看下去。

    除了孔圣,还有提出道可道,非常道的道祖李耳。

    有定轨万国,经天纬地的法圣韩非。

    有提酒携剑斩尽天下的诗仙李白。

    亦有于边境连战十九场,一首破阵子打败妖魔联军的辛弃疾。

    更有一部石头记,写尽天下悲欢离合的曹雪芹。

    ……

    从诸子百家到唐诗宋词,从骈文到青辞,乃至元曲和明清小说,天言大陆无所不包,无所不有,许开所能想到的名传古今的名句都在这个世界流传,哪怕是一些犄角旮旯、非专业学者难以知晓的诗词古文,其作者都还在世,甚至已经成了搬山填海的无上大能。

    这要是当个文抄公,许开觉得自己恐怕会被那些大能圣人给一巴掌扇死。

    “……完了啊,难道我要抄那位的沁园春?可这个社会是封建社会,我要是写这样一篇,估计就算没有文字狱也得为了我造一个文字狱出来。”

    许开郁闷道。沁园春的典故在这个世界倒是都有,可问题在于,这么一首蔑视古今皇帝的词若是由当今帝皇作出并无不妥,可他连童生都不是的人要是敢写,第二天就得被诛九族。

    “不对,我好像没有九族吧?说起来我要是真被诛九族了说不定还可以借此找到一两个亲戚。”

    就算再退一步,真把沁园春写出来,也就那么一两首可用,之后怎么办?

    郁闷的许开把玩着手里的砚台,不禁想到,难道自己刚许下诺言,就要立刻食言了?

    “许开……咦,许开,你醒了!”一人的惊呼从门口传来。

    许开回头,这人是自己的好友兼同窗黄图,当时便是他救下落水的自己。

    “黄图这个名字……也对,这个世界黄图没有那种意思。”许开暗自想道,随后对着黄图说:“我没事了,黄图,多谢你了。”

    “嗨,咱俩说什么谢不谢的。”黄图拍拍许开的肩膀,“下个月的童生试,这次有把握了没?”

    修行之路,自童生开始,文气加身,自非凡俗可比。

    童生也称明心境。童生试不考四书五经,不考作诗创词,只有两问:问心、明道。若是答案引动了文气加身,即可通过。

    是故即使前身作诗做成那个鬼样子,也依然对通过童生试有一定的把握。

    “这次是第四次了,开哥,实在不行咱们去打工吧。”黄图语重心长地说道。

    ……好像也没什么把握啊。

    许开不动声色地说道:“孙平心那么嘲讽我,我至少也得考个童生给他看看。”

    黄图有些为难地说道:“呃,许开,我觉得这倒不完全是人家的问题……”

    许开不知道该说什么反驳,只好闷着个脸和黄图一起去学堂。

    二人到了学堂,许开环顾四周,忽然感觉四周投射而来的目光有些敬佩的味道。

    “我记得他们之前不都挺鄙夷我的吗?”许开有些摸不着头脑。

    这些人先前就对参加三次童生试都落榜的自己颇为鄙夷,再加上自己写了首那么糟糕的诗,不应该更加鄙视嘲讽我吗?

    还是黄图解释道:“你前些日子病了没来上课所以不知道,其实孙平心当初看了伱的诗词后,回去的路上越想越气,说世上怎么会有这种愚劣之诗,忽然又觉得这首诗提到了天帝,其中恐怕有所深意,一直研究到半夜,终于确认了你那首诗就是垃圾,当即就给他气吐血了,大病一场,到现在都还没能下床呢。”

    “……?”

    怎么你病得比我还严重啊?

    “听说以诗词直接伤人是举人才有的手段,同学们见你连童生都没考上就有了这种手段,对你极其推崇敬佩。”黄图诚恳地补充道。

    “……”许开第一次觉得诚恳的脸原来也能这么惹人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