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信上写的绝对没有错,难道圣谕比我爹的信还晚……执笔你捅我屁股做什么?”

    宋徽之扭头瞪了一眼用膝盖戳他屁股的执笔。

    胆子肥了,竟敢当众对主子无礼。

    拉下去罚抄十遍《千字文》。

    “公子,下发圣谕如果不是急事,且派了专人来颁布,需要官衙层层登记,再由官府择定日期,由当地最高官员代为颁发。”

    一连串的流程走下来,可能要十天半个月以后,才能将恢复功名的消息传到林羽的耳朵里。

    按理来说公子应当知道其中的缘由,难道是喝多了重碧酒,晕睡了两天两夜,身体醒过来了,脑子还睡着?

    倒是执墨,斜了一眼手比脑子快的执笔,再看公子眼珠子滴溜溜地盯在陈光儿的脸上,瞧着陈光儿的反应,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自家公子这是与林公子有过节,又偏偏惺惺相惜,想去见林公子但找不到借口。

    故意泄露恢复功名的事,等着陈光儿邀请他去石林村呢。

    “姐夫居然被陛下特赦恢复了功名……”

    陈光儿许久才从这个好消息中回过魂来,但这个消息,除了带来了惊喜,更增加了他的愧疚感。

    宋徽之见状,狐疑道:“陈公子,你姐夫的功名被恢复了,你怎么看上去不开心呢?”

    都在传林羽对待陈光儿这个妻弟,比旁人对待亲弟弟还要好。

    难道是林公子养了只白眼狼?

    “你不懂,姐夫他、他打算放弃科举了。”

    陈光儿叹息一声,不知道该如何向姐夫开口,诉说这个好消息。

    更别提主动邀请宋徽之,前去石林村,把此事的来龙去脉与姐夫讲清楚了。

    而宋徽之也没想到,林羽居然会放弃科举一途。

    他还等着林羽考中秀才考举人,再请父亲运作一下,给林羽在蜀地安排一个官职,或是自己先当官,回头再提拔林羽。

    两人可以当同僚,一边为民做事,一边闲来吟诗。

    这样就算不能像在梦里一样,远赴沙场守国门,好歹生活有了新希望。

    结果林羽不想考科举,那还怎么当官?怎么和他做同僚?

    “林羽他凭什么放弃科举考试,难道就是因为上次被污了试卷没得到三甲,所以觉得自己考不中吗?”

    “这个懦夫!”

    向来脾气温和,连对待情敌都彬彬有礼的宋徽之,突然骂人,把执笔和执墨吓得一个激灵。

    更是把陈光儿气得一轻。

    “徽之公子你不要污蔑我姐夫,他才不是懦夫,他是有苦衷的!”

    “考取功名,以身报国,这难道不是我辈之理想?”

    换作以前的陈光儿,可能会被宋徽之的话打动,从而觉得姐夫确实不应该放弃科举之途。

    但如今的陈光儿,只觉得宋徽之是站着说话不腰疼。

    所以根本没有理会这番言论。

    考取功名以身报国确实是他陈光儿的理想,但不能拿它去束缚别人!

    而宋徽之还在慷慨激昂的指责着。

    “他若是家境贫寒,我怜他情有可原,他如今是旌阳首富,剑南道第一大诗人,功名只需努力一下,对于他而言便唾手可得,我倒要听听他有何苦衷!”

    宋徽之越说越生气,根本不想和陈光儿讨论这个问题。

    “执笔,备车,我要亲自去石林村问个清楚明白!”

    难道在林羽的心里,酿酒赚钱比科举报国还重要吗?!

    那么林羽曾经写的那些诗里的情怀,都是杜撰出来的,他惺惺相惜的感觉,都是错觉吗?

    “我才不相信林羽只是一个满身铜臭,像吴妨一样的商人!”

    不等陈光儿解释,宋徽之钻进马车扬长而去。

    只留下陈光儿看到双头马车跑得飞快,想追都追不上,气得原地跺脚。

    “再说了,我的事还没做完,此时追上去,怎么跟姐夫交代?”

    陈光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一想到宋徽之可能会扒开姐夫的伤口撒盐,根本无法冷静。

    姐夫难道不想考科举当官吗?

    士农工商,哪怕是旌阳首富也是末流身份,还会给剑南道第一大诗人的名声蒙羞。

    但姐夫如今不仅要为他们这个小家考虑,还要为跟着他们一起打拼的所有人谋划未来,哪能放下一切,花费数年去走科举之途。

    “不行,不能让宋徽之惹姐夫伤心!”

    陈光儿近乎发狠地命令。

    “元一,把书局所有的纸张各买一百张,记住是所有,无论多贵都买一百张,然后你租一辆车回去。”

    他从怀里掏出一张百两银票,拍到元一的手里。

    为了以防万一,他又对着伙计说道:“如果钱不够,稍后我派人把钱送来,你先放我的人离开,把纸送到石林村的林羽家。”

    提及林羽的大名,伙计哪敢推托,连忙赔笑应下。

    他把陈光儿送出了门,等马车走远,面露嘲讽。

    “每种一百张,无论多贵都要买,还送到林员外家,花别人的钱就是爽,我怎么没有这样好的姐夫呢?”

    元一听到伙计的话,低喝一声:“你嘀咕啥子呢?敢说我家老爷的坏话,你还想不想做生意了?”

    “想想,我哪说你家老爷的坏话了,我是……我是夸他福气好。”

    伙计没想到陈光儿身边的小厮如此护主。

    见银票还在元一的手里,他不敢再胡乱点评别人家的私事,酸溜溜的去准备陈光儿想要的纸张。

    书局里的纸,分类五花八门。

    “咱们书局有草纸、黄纸、麻纸这些古来就有的纸张,根据纹路与材质不同,又细分为数种。”

    “还有宣纸这种自江南新产出没多久,晋升为贡纸的宣纸,以及一些女子们喜欢用的小众花纸,染有各种轻淡的颜色。”

    伙计虽心态不端平,但说起书局里卖的书和纸,那是如数家珍。

    不然老掌柜也不会让他代替自己,来接待陈光儿。

    倒是元一,他出身贫苦,别说纸张的分类了,他连纸都没用过。

    如果不是跟着陈光儿,他连自己的名字都不会写。

    听完伙计介绍,他额角突突直跳,赶紧说道:“老爷让你每种都拿一百张,你照做就行。”

    “行是行,这钱可不够买纸的,我得先跟长寿叔说一声才行。”

    伙计刚要去后院打声招呼。

    却见老掌柜急匆匆地从后院冲出来,两人险些撞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