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大人,我们可是老庄稼把式了,干农活要分心的话,不是锄头砸到脚背上,就是踩坏了秧苗没收成,这和大人写错公文一样严重。”

    起初唐知涣演示新农具时,村民们还很局促。

    但唐知涣没摆架子,又摔了一身的泥,大家距离拉近以后,甚至敢说几句大实话。

    官与民之间的气氛十分融洽,唯有刚冲进人群里的粮商们,一个个气得脸色铁青。

    再看旁边站着的林羽,跟着大家一起笑,像是丝毫不知道外面发生了怎样的骚乱似的,他们更是义愤填膺。

    唐老贼真是害人不浅!

    到了这步田地,居然还敢瞒着林羽限酒令的事!

    “唐大人可真是一心为民的好官,放着衙门里的事不处置,居然跑来替林员外家插秧?”

    “不会是因为唐大人害得林员外卖不出去酒,特意来插秧赔罪吧?”

    “只是这秧苗还要再过三个月才能成熟,唐大人要献殷勤也不应该这么献,还不如赶紧向粮行认错,让府衙撤销限酒令。”

    粮商们的话让正在插秧的唐知涣停了下手里的动作。

    他坐直身体,眯着眼朝着众人看去,脸上笑意不由得加深。

    之前还让衙役们把旌阳当地的粮商叫来长长见识,没想到他们不仅自己主动找来了,还把其他县的粮商也一并带来了。

    县里的商绅都是熟面孔,唐知涣看了一圈,没有见到孙来旺,他有些失望。

    “还想让孙东家来试试插秧呢,看来他没这个机会了。”

    “唐大人,孙来旺可不是什么好人!”

    站在林羽旁边的一个郡府来的粮商,特意看了林羽一眼,出声解释。

    “孙来旺背着我们勾结吴家,给林员外设下圈套,出了限酒令这一档子事,他还敢来?林员外一定让他走着进来,躺着出去!”

    “林员外,你还不知道限酒令的事吧?”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人脸。

    面对如此热情的外地粮商,林羽表现得非常坦诚。

    “我知道。”

    “限……啥子?”

    对方愣住了。

    不仅他愣住了,一起前来的其他粮商,也全都目瞪口呆。

    林羽知道限酒令的事,也知道欠下二十万斤没粮食酿不出来,哪怕倾家荡产也赔不起,为何还这么淡定?

    难道是打算向吴家屈服了吗?

    林羽光看他们脸上的表情,便猜到了他们心里的想法。

    在场的这些粮商,对于旌阳县的一些熟面孔,他没有任何兴趣,但对于外来的粮商,他还是有兴趣接触的。

    他朝着提醒他的粮商拱手一揖,笑声问道:“请问这位兄台怎么称呼?”

    “我叫苏哲,虽不是剑南道最大的粮商,但益州全境粮食有十分,我家占三分。”

    难怪限酒令一出,此人最急眼。

    吴家得罪不起剑南道最大的粮商,只怕早有应对之策。

    难为了这些州府的大粮商,成了神仙打架被殃及的池鱼。

    真是……活该。

    “苏公子,限酒令的起因,是崔郡丞认为酿酒用粮太多,挤占了百姓们买粮的比例,提高了粮价,只要打消崔郡丞的这个顾虑,限酒令就没必要实施。”

    林羽的话让粮商们面露同情之色。

    这小子明明不过数月时间,就从一介布衣,变成旌阳首富,他们还以为是天纵奇才。

    怎么看待问题这么天真无邪?

    “林员外,限酒令的起因为何你不用解释,大家心里有数,如今不是分辨原因的时候,是要如何破除。”

    “百姓们买的散粮,我们本来也没涨多少价,崔郡丞完全是拿此事当筏子,帮助吴家打压你。”

    “只要林员外你能够让崔郡丞废除限酒令,我们立马将粮食卖给你。”

    此时的粮商们,一个个比林羽还要着急。

    恨不得代替林羽去找崔衍讨个公道。

    可是他们既不愿意出人也不愿意出力,只想动动嘴,让林羽倾尽全力解决这个问题。

    他们虽然已不相信吴家,可等到限酒令废除,还是能够联手涨价,在林羽身上大赚一笔。

    对于这些奸商们的心思,林羽看破没说破,而是对着刚才自报家门的苏哲问道:“苏公子家里有多少囤粮?”

    “大米高粱加起来有一万石,其他杂粮也有五千石,并且还在黄河一带定了五千石的杂粮正在运往益州的路上。”

    提起这件事,苏哲便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是按照吴家说的重碧酒所需要的五种粮食囤的粮,起初也是想吴林两家相争,他最后把粮食一股脑卖给获胜一方。

    根据吴伶醉白从玉氏酒坊得到更新的配方来看,他觉得吴家是个熟手,定然是最后的获胜者,所以囤积的数目较大。

    谁知道吴家会使出一招限酒令,还没提前打招呼。

    这说明吴家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和其他粮商合作买酿酒的粮食,只是拿这个当诱饵,让他们心甘情愿地联手逼迫林羽罢了!

    “林员外,之前是我被猪油蒙了心,不知道吴家手段如此卑劣,我这批囤积的粮食不求赚钱,只要不让我赔本,愿意平价卖给林员外。”

    面对苏哲的退让,林羽还未表态,有些粮商已经迫不及待地开口嘲讽。

    “平价卖给林员外?苏东家可真是豪爽。”

    “有限洒令制约,林员外想买也不敢买,苏东家你还是把话收回去,免得招惹了官府的是非不说,还惹了众怨。”

    此人带着当地的口音,一听就知道是旌阳本地人。

    林羽好奇的问:“这位东家怎么称呼?”

    “我是咱旌阳本地的粮商,姓阮,粮铺就在青江酒楼不远处,当初林员外还来过我家粮铺买过粮。”

    他不提林羽还险些忘记了。

    当初他在孙氏粮铺吃瘪后,去了一家中等规模的粮铺,上面的招牌就是阮氏粮铺。

    这位墙头草阮东家,之前抱着吴家的大腿不松手,如今还要搅黄自己的生意,林羽无声冷笑:“阮东家,听你的意思,是只想让我解除限酒令但不想让我平价买粮食?”

    “我可没这么说,只是现在谁都知道,过段时间各地粮食要涨价,解除限酒令本来是你林员外为了赚酒钱该做的事,但你要趁火打劫压粮价,也不能做得太过分了。”

    按照阮东家的设想,少说也得在林羽身上赚个几万两银子。

    像苏哲这样着急出手,分文不赚的生意,他可不想奉陪。

    “林员外,别看苏东家生意做得比我大,但他到底是益州那边的粮商,离着旌阳远,万一出现差池,你有理也没地方说去。”

    “不像我们旌阳的粮商,可以和你同心共济,发生争议可以找唐大人替你撑腰。”

    阮东家朝着旌阳的粮商们不停地使眼色,让他们别光等着摘桃子,赶紧出出力。

    林羽可是他们未来的大金主,必须连哄带骗,和他们的利益捆绑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