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还以为崔衍不在房间里,是林羽为了防备崔衍被害,才故布迷阵。

    哪怕有衙役把守,他也能全身而退。

    “再加上陈郡尉的精兵,只怕这次是凶多吉少了。”

    老者从背后抽出了跟随自己一生的弯刀,看着京城的方向,面露痛惜之色。

    “早知如此,在来益州之前,我应该和闺女好好地道别,而不是和她吵架后负气离开。”

    希望闺女在失去了他的庇护以后,能够快速成长,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而不是一直依附于王爷。

    身为男儿,他知道“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的”不是老生常谈的絮叨话,而是现实的残酷。

    “闺女,爹爹先去地府替你探探路,爹爹会保佑你的。”

    话落,老者破窗而出。

    早已将整个院子围起来的弓箭手,在老者身形闪到窗边时,已经按照陈郡尉先前的叮嘱,将拉满弦的羽箭松开了手。

    整个益州能调动的弓箭手,此时全在院落周围。

    他们不似临时组建起来的弓箭手那样,毫无章法,只会瞄准一个目标。

    而是会封锁目标的行动,保证上百支箭一齐射出再换箭时,不给目标任何躲避或者反攻的机会。

    “我命休矣!”

    老者将手里的弯刀抡圆,抵挡不断落下的羽箭,想要找出哪里有破绽。

    然而不等他找到,漫天的羽箭,像一只只投林的乳燕,无论他躲到哪里,都会精准地瞄准他的要害之处。

    “论单打独斗,你们这些小伙子谁也不是我的对手,可惜啊可惜!”

    谁能想到,曾经在江湖中的一代传奇,竟会陨落在此。

    老者眼睁睁地看着三支羽箭朝自己胸膛射来,却只能躲开其中的两支。

    咄!

    羽箭扎在他的肺部,让他呼吸一窒。

    顷刻间的后继无力让弓箭手们找到了破绽。

    与此同时,一直盯着老者的江南雁,更是瞄准了其头部。

    “林兄,真的不用留活口吗?”

    江南雁实在不想放弃这个放火的高手。

    抓住此人,长乐郡主查的案子就有了突破口。

    林羽见江兄钻了牛角尖,眼神闪烁了一下,低声提醒他:“江兄,留下活口不论对谁来说都是一个麻烦,可他若死了,只会给崔氏带来麻烦。”

    “我懂了。”

    江南雁拉满弦,在弓弦上搭了三支羽箭。

    嗡!

    三箭齐发。

    离弦的利箭像长了眼睛似的,直接朝着老者的后脑勺冲了过去。

    老者本身就疲于应付院子里的弓箭手,心里也在提防身后的暗箭。

    胸前中了一箭,让他的行动力有所下降,听到脑后传来的疾风,他只能抽空回头看一眼。

    只一眼,他露出一抹绝望的苦笑。

    全身而退?

    从他进入这个院子的那一刻起,设下这个圈套的人,就没想过让他活着离开。

    对方甚至没想过劝他投降,让他交代罪行。

    “该死的崔衍,一定是他出卖了……”

    咄咄!

    靠着本能躲过一支暗箭的老者,却没能躲过其他两支暗箭。

    头部中了一箭,颈部中了一箭,鲜血迸溅而出。

    他不甘地睁着血红的双眼,看着其他羽箭自上空划过,落在自己的身上,在危急之间,他用力咬破了牙齿里藏着的药粉。

    浑身被剧烈的疼痛包围,是他在这个世间最后的感受。

    直到最后一支羽箭插进院子角落的花丛里,陈郡尉这才抬手,示意停止攻击。

    他转身朝着走近的长乐郡主抱拳一拜:“郡主,人死了。”

    “辛苦陈大人了。”

    “应该的。”

    陈郡尉没问为何明明包围了老者,不等对方投降,就要将人杀掉。

    他只知道,此人是烧了吴宅藏书阁的嫌犯,手上还有他手下官兵的两条性命,这就足够了。

    “有劳陈大人再派些人手,看押吴家的犯人,以免被人灭口。”

    “这是府衙的事,末将自然会配合郡守处理好此事。”

    可是李郡守正忙着推广新农具,弥补之前的过错,哪里有心情再去得罪吴家和崔氏。

    长乐郡主想着,要是那个不思进取的李郡守,知道事情会闹到一发不可收拾的地步,定会后悔当时对崔衍问罪,把府衙的话事权,交给杜长史。

    “郡主,你来得可真不是时候,再早来一步的话,就能见识一下这位高手的功夫,说不定能够看出他的来路。”

    林羽已经踩着墙头跳到院子里,凑到正在说话的长乐郡主与陈郡尉身边。

    明明他是一米八的个子,但陈郡尉比他还高多半头。

    身为武将,每天风吹日晒但皮肤却很白,再加上总感觉此人有些面善,林羽不免多看了对方几眼,这才拱手作揖,行了一礼。

    “见过陈郡尉。”

    “你就是闻名剑南道的第一大诗人林羽?”

    过谦则傲。

    林羽点头应道:“我就是。”

    陈郡尉对于他的这个回应,倒是颇为意外。

    他认识的大部分文人,都是骨子里透着难以忽略的骄傲,表面却装得十分谦虚。

    像林羽这样敢于坦然承担起他人盛赞的,他还是大姑娘上轿,头一次遇见。

    “林大诗人,我是个大老粗,不懂吟诗作词的,不过我喜欢喝酒,你如此有趣,酿出来的酒一定也差不了,等我过几日休假,定要去青江酒楼,尝一尝重碧酒是何滋味。”

    “陈大哥,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你不去,我可是会亲自驾着马车去请你。”

    江南雁从林羽身后探头出来,冲着陈郡尉咧嘴一乐。

    别看陈郡尉与林羽觉得很投缘,可看到江南雁,脑中有限的学识,净往外蹦一些像是油嘴滑舌一类的成语。

    突然就觉得青江酒楼里的重碧酒,没有那么好喝了。

    “郡主,林大诗人,我还有事,告辞。”

    不擅长应付江南雁的陈郡尉,跑得比身后有狗追的兔子还要快。

    剩下的弓箭手们只能风云残卷般,将地上的箭和尸体上的箭快速拔下来,跟着离去。

    刚才还满是杀机的庭院,只剩下满地的鲜血。

    林羽根本没往尸体方向走,江南雁也没有动弹。

    只有长乐郡主带着嫣儿走上前去,满怀期待地扯落了老者脸上的灰色面巾。

    当看到老者的脸庞时,她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眼中几欲喷火。

    “好狠的心肠!”

    旁边站着的嫣儿,没想到郡主会是这样的反应。

    她急忙凑上前去查看,却被老者展现的真容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