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它再美,它也是陷阱。

    美人窟,销金屋,食人血,吞人骨。

    林羽冷眼看着大船擦边而过,淡淡出声。

    “江兄,薄兄,今晚的事,你们心里有眉目了吧。”

    事情到了这一步,江南雁和薄海潮谁也不是傻子,相反,他们还是生意场上的个中翘楚。

    怎么不明白,今晚的事是容家为了争夺生意,也为了给江南雁白日的行为予以回击,这才惹出了风波。

    薄海潮对着江南雁拱手一拜,满脸歉意。

    “把江东家卷入了我们漕帮争斗,耽误了青江酒楼的生意,薄家深表歉意,还请江东家放心,我们马上会调集船只再去贡县,将损失的四万余斤精盐,如数补偿,另外按照契约,赔偿耽误交货日期的金额。”

    “嗯……”

    江南雁未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眼下情形,他若是说精盐价格上涨,不可能会立即买到,只怕会让人以为他瞧不起薄家的能力,正中容家的下怀。

    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先把船上的精盐卸到岸边去吧。”

    薄海潮见江南雁反应平平,心里郁闷却也只能忍着。

    谁叫三家船队这次阴沟里翻了船呢,就算江家不给他们机会,也是情有可原。

    搁浅的货船想要重新拉入河道,需要靠数百甚至上千的纤夫全力以赴。

    大晚上的自然无法去找这么多的纤夫,只能先用小船绕到河边,将车上的货物一船一船地运送到码头或是附近的河滩,再运到青江酒楼去。

    既费人力也费物力,但眼下也仅有这个方法,才能确保不会出事。

    由于薄海潮还要处理薄老大的伤势,以及其他几艘船上的货物,不可能一直盯着运盐的事。

    江南雁便与林羽下了船,亲自坐乘小船,在大船与小船中心停着,以备不时之需。

    “林兄,今晚和你一起出来,本意是想带你在码头观看一下薄家船队卸货的盛况,让你和海潮兄私下聊聊,怎么对抗容家,没想到发生了这样的意外。”

    不得不说,容家露了一手,展示出在河道上的霸权,确实让江南雁有些投鼠忌器。

    旁的不说,光是漕帮急运的表现上,容家确实当仁不让,比薄家或是冯家汪家,要安全可靠的多。

    尽管这份安全可靠,是容家欺行霸道得来的,可作为货物的主人,看中的就是货运时的稳定。

    “江兄,你有什么打算?”

    “还能有什么打算?”

    江南雁苦涩一笑。

    “容家再厉害,他敢不把你放在眼里,又敢下黑手暗算,就算他是为了彰显出比薄冯汪三家实力更强,但受损失的也有我。”

    “水路走不通,我大不了多绕远走陆路,派亲卫把守,就算是有意外翻了车,也不会像是走水道一样,掉进河里就捞不上来了。”

    在遇到林羽以前,江南雁做事只会考虑利益得失。

    如今嘛……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江南雁身上也带着一股“活人不能让尿憋死”的倔劲。

    比起利益得失。

    原则不能丢、底线不能任人践踏!

    再说了,一旦容家得逞,势力越来越大,往后江家没有选择,只能依靠容家货运,只怕货费价格能高到天上去!

    江南雁握紧拳头,暗中给自己鼓劲儿。

    困难只是一时的,绝对不能让容家得逞!

    只有林羽听到他的措辞,知道他心里还是很纠结的,只得又问了一句:“江兄,你真不考虑与容家的建议吗?”

    “不考虑!除非他当众向你道歉,把在酒楼里抹黑你的话收回去!”

    对于江兄的维护之情,林羽无以为报,只能给他提了个醒。

    “江兄,我的分析,刚才只是说了个开始,就被后续的事打乱了,反正闲坐河中无事,你想不想听听下文?”

    还有下文?

    江南雁仔细想了想林羽刚才说的话,瞳孔猛地一缩。

    等等,他先捋一捋。

    “我没记的话,林兄你刚才说,这次的事情不是冲着三家船队来的,并且说下手的人比我们还着急,你刚说完,容家的船就来挖墙脚了。”

    当时江南雁觉得,这番话的意思是指。

    容家无意伤害三家船队的性命,只是想使用阴险的手段,逼着江家与其合作。

    可此时旧话重提,再看林羽高深莫测的笑容,他突然感觉这里头的水,似乎深得很。

    “容家是想找江家合作,为了展示容家的实力也为了给你一些教训,可能会暗下黑手让三家船队和你有损失,但换作是你的话,你会把五万斤精盐全部丢进河里吗?”

    林羽在“全部”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江南雁眉头紧锁,想到容汹做事尽管霸道,但并不是蠢货。

    容家既然敢当面撬墙角,应当知道这批精盐对于江家的重要性,把江家得罪狠了,难道不怕彻底翻脸,遭到反噬吗?

    “你的意思是,今晚的事不是容家做的?”

    “至少,在船只搁浅,保住了近一万斤精盐的同时,还有人埋伏在河边,想着对薄家卸货的人动手的人,绝对不是容家人,他们没必要在已经达成目的的前提下,再冒险干这种把人得罪死的事。”

    一阵夜风吹来,江南雁浑身打了个寒颤。

    他朝着河边还在举着火把搜寻的江、林两家护卫们看去,心有余悸地吞了口口水。

    终于把船队遭遇的事情,全部捋清了。

    “林兄,幸亏你提前有防备,安排了护卫在周边巡视,不然的话,要是剩余的精盐也被毁了,我现在可没空坐在船上陪你聊天,只怕要跑断腿,求爷爷告奶奶的去买各个盐铺买精盐了!”

    酒楼里不是没有用粗盐制作的菜色,但那些都是薄利多销。

    它们价格便宜,但同样的,饶是厨艺再好的厨子,也没办法掩盖得住粗盐本身的苦涩。

    招牌菜和办宴席用的菜色里,放的全部都是井家产的精盐。

    因此,光是绵远河道以北的几十家大酒楼,半年就要用上几万斤的精盐。

    今日押运的五万斤精盐,还是根据以前的用量来算的,等重碧酒第二批次酿出来,糖坊产量上来,招牌菜供给增加,这个用量还会加速上升!

    收回了发散的思维,江南雁赶紧求教。

    “林兄,你是天底下最聪明的人了,你快告诉我,这次到底是谁想害我?!”

    “没证据的事只能靠推测,不一定准。”

    “准不准没关系,关键是给我提个醒我能防范一下。”

    江南雁目光如炬,还悄悄咪咪地撸起了袖管。

    这可不像是准备提前防范,倒像是准备先下手为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