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雁沉吟片刻,内心十分地挣扎。

    是假装不知道粗盐能变成精盐的事情,让三家与容家的仇恨,随着付出的银钱更多而加深呢?

    还是送三家一份莫大的人情,让他们今晚悲痛万分地来,心花怒放地走呢?

    无商不奸,但商场之外应该还有情义在?是吧?

    江南雁看向门口站着的那道背影,精于算计的眼神,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三人见他面露为难之色,还以为是开出来的条件,没能打动江南雁的心。

    “怎么办?”

    冯家主作为三人里,不论是财力还是势力,都是不上不下的那一个。

    也是最没主意的那一个。

    汪家主则是欲哭无泪。

    “还能怎么办?这已是我们的极限了。”

    汪家主眼中闪过决绝之色。

    既然容家想弄死汪家,与其坐以待毙,不如奋起反抗。

    杀一个保本,杀两个赚了!

    哪怕是薄海潮,见江南雁迟疑,还以为是江南雁在井家散布消息以后,已经向井家低头,重新买了精盐补充。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买卖不成仁义在,我们还是回家准备银票去吧。”

    “你们确实需要准备银票。”

    江南雁一开口,三人面如死灰,心里仅剩的最后一丝希望,随之破灭。

    就在三人以为这是婉拒了他们提出的条件,准备告辞之际。

    不料,江南雁展颜一笑,试探着说。

    “薄兄、冯伯伯、汪伯伯,要不你们只管赔偿延迟交货的数额?盐我已经自己买好了,不需要你们再去求爷爷告奶奶地四处找井家精盐,花那个冤枉钱。”

    最终,江南雁还是选择卖三家一份天大的人情。

    毕竟今晚过后,益州漕运、甚至剑南道的漕运势力,都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借着这个人情与三家交好,从长远来看,不亏。

    三人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皆愣在当场许久。

    最后还是冯家主憋不住,不敢置信地问:“江东家,你能再重新说一遍吗?我刚才没听清。”

    没听清?

    是不敢信吧。

    于是,江南雁又一字不错地重新说了一遍。

    然而说完以后,三人还是一副不敢相信的神色,让江南雁十分的无语。

    “薄兄,三人之中我与你关系比较熟,你应该知道,我说话向来算数。”

    “嗯……”

    薄海潮欲言又止。

    还是冯家主心直口快地反驳:“可你说过不让容家人来青江酒楼吃饭,又让林东家给容汹下了请柬,不然,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来这么早?”

    “下请柬不代表他能吃上饭。”

    江南雁狡黠一笑。

    三人面面相觑,不懂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但!

    赔偿减免,还不需要去买精盐了,这对于他们来讲,绝对是莫大的恩惠。

    眼下只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

    汪家主紧张地追问:“江东家,延迟交货的日期按哪天算?”

    “这一点上你们吃些亏,等我消息,多则三五日,少则两三日。”

    江南雁打算按粗盐成功变成精盐的那一天算。

    对于双方来说,都很公平。

    两日到五日的短途延期赔偿,尽管也不少。

    但相较于动辄百万两的赔偿来说,绝对是九牛一毛。

    三人峰回路转,捡了一个大便宜的同时,不免担心江南雁吃亏。

    薄海潮更是提议:“精盐落水是我们的过错,就算不要双倍赔偿,我们也会按照原价赔偿那四万余斤的精盐。”

    “行吧。”

    好歹当初是付了银子买的。

    哪怕真正有过错的人是容汹与井诗书,但江南雁明白,斗米恩升米仇,太大方了可能会让人以为非奸即盗。

    再者,不让三家放放血,他们也不会想从容家身上夺回来。

    卖了人情还不吃亏,

    两边拉扯一番,便决定了,原价赔偿江家损失的精盐以及择日再赔偿延期交货的银两。

    三人如蒙大赦般,对着江南雁说了一大堆感恩戴德的话。

    不知道的,还以为江南雁是他们的再生父母。

    “马老到!”

    直到下方传来护卫拉着长声的念唱。

    双方才默契地停下交谈。

    “三位请坐,我随林兄一道前去迎客,另外,今晚还有一个巨大的惊喜等着三位,你们可不要提前喝得太多,到时候错失了把赔偿的银两,加倍赚回来的机会。”

    面对江南雁的暗示。

    冯家主是一头的雾水,只听懂了今晚有惊喜,能赚银子。

    恨不得把江南雁拉回来,问个清楚明白。

    倒是汪家主与薄海潮,一个心心念念想着与江家或林羽增加合作的机会,一个心思深沉,通过刚才的事情判断出,容汹逼迫江兄和林先生的奸计未得逞,都猜到了这个惊喜是什么。

    “海潮娃,你不是和林东家挺熟的,他今晚是不是想找漕帮船运帮他运酒?”

    “应该是。”

    汪家主见薄海潮没藏着掖着,斜了一眼竖起耳朵悄悄往他们这边靠的冯家主,小声提醒他。

    “酒水加上坛子,可比运盐还麻烦,一年几百万斤的重碧酒那么金贵,光凭你薄家一口可吞不下去。”

    “请汪伯伯放心,到时候我们三家一起,必能将这桩生意谈下来。”

    至于特意邀请的容汹?

    边都别想沾!

    此时,薄海潮脑中灵光一闪,不无激动的对着汪家主说道:“汪伯伯,林先生不是故意叫容汹来此,就是为了当着他的面,与我们做这桩生意,让容汹眼看着却吃不着吧?”

    “有这个可能!但这样一来的话,我们就会被容家恨上了。”

    汪家主眼神一闪。

    真是这样的话,他们三家就成了林羽借来挥向容家的大刀。

    想到汪家已沦落到,光凭着船队押运的那些运费,就要与容家搏命的地步,汪家主仰头闷了一杯凉茶。

    酒是不敢喝的。

    就算知道林羽拿他们三家当刀使,他们也得心甘情愿地冲上去。

    大不了等与容家拼个你死我活,成为新的漕帮老大,再给林羽涨运费,让这小子明白,他们手里的刀可不是好借的!

    在旁边听着两人对话的冯家主,初听还觉得林羽这小子不地道,听完感觉不太对劲。

    “林东家要想借我们三家的刀杀容汹,为啥子要请一大堆人来赴宴?”

    今晚的宴席很有排面。

    一桌吃下来要将近百两银子不说,还有潇湘馆一夜千金的花魁来奏曲。

    “林东家就算是钱多数得慌,想给咱们在杀敌之前助助兴,也不应该把消息宣扬得到处都是,还把容汹请来打草惊蛇吧?”

    冯家主想不明白林羽的打算,干脆把难题抛出聪明的汪老大和薄家娃子。

    自己捏了颗伙计端上来的糖炒花生米丢进嘴里。

    咔嘣脆,香甜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