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郡尉没能研究成功粗盐变细盐的戏法,但是,他明白了杜慎行让自己来,不光是想让他领受一份护卫之功,还想帮助陈家往盐司送几个人。

    会变戏法的杜慎行,自然不会舍弃长史的身份去盐司任职。

    但会变戏法的陈家子弟可以。

    尤其自家的顶梁柱老国公,还是深得陛下信任的忠臣,而盐司的官员,许多都被权贵世家把持着。

    这么一个提拔陈家的好机会,陛下自然乐见其成。

    “老杜,你最近做事的风格,我是越来越捉摸不透了,你怎么突然想着与我们陈氏一族交好?”

    在陈郡尉的印象里,杜慎行包括杜家人,都不是玩弄政权的人,而是干实事的清官。

    像这样拉帮结派,给陈家递好处的事,实难想象。

    “琢磨什么?陈家忠心护国,可是由于心思太单纯了,在战场上鲜有匹敌,可上不了战场回到朝堂之上,想要维护住陈国公府的荣光,还需要转变想法才行。”

    二人看似互揭伤痕,实则暗中提醒双方的短板。

    特别是陈郡尉,想到国战已平定,再加上家里的老国公年岁大了,陈家面临的危机,一阵牙疼,但他还是在犹豫。

    “你杜家一群文人,没人帮你打下手,抢不过盐司的那群虎狼之辈,你以为我陈家就能行吗?”

    “所以陈兄想拒绝?”

    拒绝?

    陈郡尉咬了咬牙,果断摇头不认。

    “不,碰到这种好事,不能行也得行一行。”

    怕个锤子。

    有陈国公府罩着,得罪了盐司的人,大不了就是被免职,又不是去玩命。

    二人仿佛打哑谜似的你来我往,最后相视一笑,达成了一致的意见。

    林羽这回算是听明白了。

    原来再厉害的权贵世家,也有它的弱点与需求。

    无论是乡野还是朝堂之上,所有的争斗,万变不离其宗。

    有人为了一亩三分地能打破别人的脑袋,有人也能为了一官之位争个你死我活。

    确定了要合作,陈郡尉连忙问清楚,需要怎样的人手,以及要不要对外保密。

    让他前来的时候,可以假扮成林家的护院,目标小不容易引人觉察。

    可杜慎行要的是数百人。

    “林先生要是敢养数百个护院,恐怕消息传出去,李郡守就得派人找我带兵前来探一探真假。”

    别看权贵世家,私底下都豢养着大量的奴仆。

    平时可以做杂事或是当护院或护卫,遇到危急情况,便能充当私兵。

    因此,自建朝以来,奴仆全部登记造册,或是超出一定数量,或是私藏奴仆不上报被发现,便是重罪。

    林羽家里的正经主子,一只巴掌数得过来,养几百个护院,铁定是有问题。

    杜慎行自然晓得其中的利害,连忙解释。

    “今晚叫陈兄来,主要是请你看一看我的戏法是怎样变的,我要的人手里,除了那些做事的人手,你可以安排五个负责监管过滤物件的陈氏子弟。”

    “数百人我一时半会儿也找不来啊。”

    陈郡尉就算有理由调兵,前来帮忙。

    这么多人也没办法悄悄地进入庄园里。

    好在,杜慎行没打算给他增加难度,满不在乎地笑了笑。

    “行事要机密,但府衙里管事的,只有李郡守,好在李郡守这两日,正忙着把吃进肚子里的吐出去,筹措银钱呢,一日两日,也管不到这里来,待到天明,你先将五个负责监管的人送来,我教会他们,明晚再趁着夜色把提炼细盐的人手送来。”

    “只用得着拖延一两日吗?”

    陈郡尉凭直觉意识到这番话不太寻常。

    过了这一两日,李郡守来了发现了细盐的存在,又该当如何?

    “大不了请陈兄找个理由,应付过去。”

    “……”

    陈郡尉感觉头皮痒痒的。

    他可不擅长动脑子应付这些文官。

    倒是林羽急中生智,主动提出一个解决的办法。

    “到时候我可以说,我要给陈大人的兵营捐粮草,也算是师出有名。”

    “对对!林先生的脑子就是好使!”

    陈郡尉满眼佩服地看着林羽。

    有了这个恰当的理由,李郡守也无法插手兵中之事。

    他想带兵在山庄里呆几日,就呆几日。

    “动静还是要小一些,来的时候,赶在夜色最深的时候来。”

    杜慎行生怕陈郡尉太着急,大摇大摆地带着一大堆人从城中经过。

    哪怕李郡守短时间内不会理会此事,可益州城内的商绅都不是省油的灯。

    碰到聪明人,把最近的事情联系起来,发现了端倪,就算影响不了大局,还是会造成没必要的盐业动乱。

    “老杜,你就放心吧,我带兵打仗的时候,你还在书院里默书呢,我知道该怎么做。”

    别说数百人了。

    就算是上千个兵,陈郡尉也有信心,在满城人的眼皮子底下,悄悄摸摸地摸进山庄来。

    “倒是他们来了以后,我手底下的兵都很能吃,要让林先生破费了,哈哈。”

    陈郡尉用干笑掩饰自己脸上的尴尬。

    寻思着,要不每人背袋干粮来吃?

    好在,林羽不是小气的人,当场表态。

    “将士们来了,就在庄子上和我们同吃同住,我会亲自盯着大家的伙食,保证能够吃到一荤一素,两菜一汤。”

    “先生家的伙食可好,将士们这哪里是来干活的,简直是来过年的。”

    一切事情谈妥了。

    陈郡尉并未久留,他得回家去筛选几个能用的陈氏子弟,早上送来学习变戏法。

    临走之前,他厚着脸皮,让杜慎行把一瓦罐的细盐,全部交给自己。

    “我得拿回去让那五个长长见识,他们来了也能潜心学习。”

    “你拿一小包盐不就够了吗?拿这么一罐子,不沉吗?”

    面对杜慎行的关心,陈郡尉把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沉?

    按照井家精盐的算法,一两银子一两盐,现在还有价无市了。

    他顺走的是细盐吗?

    这些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

    杜慎行看到陈郡尉一脸财迷的表情,忽然有些怀疑自己与陈氏一族联手的决定了。

    “这一瓦罐细盐,回头全给伤兵送去清洗伤口用,不比那些粗盐水强多了?”

    杜慎行打消了刚刚生出的怀疑,与林羽一道将人送到大门口。

    等到陈郡尉翻身上马。

    林羽想到一个关键的问题,欲言又止。

    还是杜慎行为人仔细又较真,与陈郡尉也相熟,张嘴便来。

    “陈兄,你明日来送人的时候,记得戴一副手套来。”

    “戴一副手套?不是五副吗?再说了,你刚才变戏法时,也没戴手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