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漕帮乱了?哪来的漕帮?你刚才没听林先生说吗?益州漕帮就在刚才解散了!解散了你听不懂什么意思?还是说你根本不想遵守林先生制定的规矩,又想搞一家独大,想当冯老大?”

    薄家主一通指责,让被喷了一脸口水的冯家主目瞪口呆。

    他万万没想到,最该反对林羽提议的薄家主,像是被灌了迷魂汤似的,面对漕帮被解散这样的重大变故,竟丝毫不作为。

    而汪家主……更别提了。

    刚才会错了一次意,说错了一次话,林羽不计较是林羽大度,不想节外生枝。

    如果汪家主这会儿再表错态,只怕他就要陪容老大一起下黄泉。

    哦,不对,现在没有漕帮老大了,只有容汹和汪玉林。

    薄家主有自己的小算盘,另外两人根本不敢与林羽正面冲突。

    而在场只是出来谋生的人们,见林羽出面提议,相信以林羽在风评中的作为,必定不会不管他们的死活。

    因此,根本没有人出面反驳林羽的这个提议。

    事情进展得如此顺利,连个需要杀鸡儆猴的鸡都没跳脚蹦出来,让林羽立个威,还挺无趣的。

    “假如大家没有异议的话,我便接着宣布益州漕运的新规矩。”

    破而后立。

    漕帮解散了,但漕运还在。

    不论原本是容家的还是另外三家的手下们,听到这个消息,大多数人的眉眼间皆是喜色。

    唯有薄冯汪三家的子弟们,想到他们的权力被架空,全部由林羽接手,对林羽的怨恨不已。

    然而,这种因为利益得失而滋生出来的怨恨,根本没有维持多久。

    因为林羽的第一条规矩,就是——

    “各家的船自然还归各家管理,这是你们的私产,旁人不得干涉。”

    只此一句话,证明了他没有趁机争权夺利的心思。

    这让原本内心忧悒不安的冯汪二人,多少有些安慰。

    不过,他们的心还没落到实处,便听林羽又来了一道晴天霹雳。

    “为了保护你们的利益,我还会向府衙提议,给予漕运的每艘船登记造册,就像田地房产一样存档留档,一旦有人为损失,可以向官府告状让加害者赔偿。”

    什么?!

    存档留档还能让官府护着,听上去好处多多。

    可实际上,官府朝南开,没钱谁敢进?

    “林东家,官府凭什么护着我们?”

    “是啊,你不给官府交钱,官府能白白帮你忙吗?”

    林羽笑着摇了摇头,肯定了他们的质疑。

    “诸位都是自己人,咱们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百姓自落地起便要交各种税,因此,官府有保护他们的义务,你们也是大常的百姓,以往有漕帮,你们不让官府插手你们的争斗,得到的银子,虽然不用交给官府,但是,要给各方打点,还不一定保证能顺利航行,我说得对不对?”

    战乱的年代里,河道不改,但占河称王的霸主那是轮番坐镇。

    死了一个又来一个。

    在益州境内自然无须打点,可出了益州境内,其他各地的漕帮争斗,也是逐日上演。

    并随着朝代更迭与权贵更替,因为此事耽误货运的情况,时有发生。

    “就算林东家你说得对,但交给官府处理,就能保证无事吗?”

    冯家主不想抬杠,但涉及利益的问题,必须问清楚!

    林羽再次笑着摇了摇头。

    “我不敢完全保证,每艘船都会无事,但我能保证,首先,今夜过后,益州境内再无漕帮,谁也不必担心在家门口出事,船上的船员们,不必领着微薄的工钱,又要运货,又要当打手。”

    好伶俐的口舌!

    冯家主面对林羽直接出口拉拢他们的手下,那是一个又恨又无计可施。

    船是他们的船,可负责漕运的手下,又不是卖身为奴予冯家。

    林羽站在这些人的立场上说话,他根本没有反驳的余地。

    “老汪,你平时主意多,你来说几句。”

    冯家主败下阵来,只得请求外援。

    这个时候再不出声,就得割肉喂官府,只为保障手下人的安危,哪怕林羽说的回报,令汪家主很心动,可只是益州境内的太平,这个诱惑对他来讲,还是太小了。

    “林东家,你今晚除掉了容……汹这个害群之马,益州的河道早已通畅了,不必与官府合作,也是一样的效果。”

    汪家主说的不仅是既定的事实,还肯定了林羽的功劳,给了林羽一个台阶下。

    他认为,林羽一定是头脑发热才说出了这些话,顺着台阶下,把它收回去。

    大家还是按照原定的规矩来,也是皆大欢喜。

    不过,汪家主没有想到,林羽正等着有人提出这一点呢。

    就算汪家主不说,薄海潮也会问。

    “汪家主这个问题很好,益州河道的通畅,取决于容汹已死,再无漕帮老大,但只要漕帮在一天,迟早会再有一个老大哥想要统领大家。”

    "……"

    “……”

    还没放弃当老大的汪家主与冯家主,心虚地低头看脚下已被冲淡的血水,绞尽脑汁想着。

    该如何反驳林羽的话呢?

    不等他们反驳,林羽又道:“漕帮的作用就是抱团取暖,漕帮不存在,不代表大家的团结精神就此瓦解,让官府登记造册船只信息,商定每只船的缴税额度,只要船只从码头驶出,到另一个码头卸货,能够太太平平,少死一个人,少损失货物,少一些打点,交了这笔钱又何妨?”

    在商言商。

    不谈利益光谈人情,哪个船老大也不是慈善家。

    船税不是林羽独创的。

    自从千年前修建运河时,就曾因耗工耗力,行驶在河道里的船只补齐成本,交过船税。

    当时一艘船行驶一百里,也只要一两银子。

    对比起一艘船上装载数万斤乃至十数万斤的货物,运送一百里要千两起步的运费来说,确实是九牛一毛。

    “如果交了税能得到官府的庇护,减少打手的支出,还有官府的威信越来越高,作为第一批与官府合作的漕运,一定能够吸引来不少的生意……”

    冯家主自言自语地念叨了一阵,腾地抬起头来,目光灼灼地看向林羽。

    此事可行!

    连冯家主都能算明白的一笔账,汪家主自然也能算得明白。

    薄家主由于儿子早就提醒过,此时见两人反应过来,当机立断,拍着椅子站起来表态。

    “我薄家愿意听从林先生的新规矩,去官府登记造册交船税!”

    “我冯家也愿意!”

    “汪家也愿意,可是,官府拿了钱,真的能办事吗?”

    此话一出,众人不免想到了如今益州府衙的现状。

    府衙原本的官员,十之八九都在牢里。

    对此事拥有绝对话语权的李郡守,自己因为竞价吴家产业一事,屁股还没擦干净,哪里还会搭理漕运新规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