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的太阳在跳舞啊!”

    众人眯着眼看向空中的烈日。

    烈日炎炎不动如山,哪里会跳舞?

    “太阳当空照,花儿对我笑~~”

    “老爷你醉了。”

    管家赶紧上前搀扶故意灌醉自己,逃避应付客人围追堵截的老爷。

    老爷对敌人下手狠,对自己下手也挺狠的。

    林羽一把推开管家的手,指着那些慕名而来的文人书生。

    “我才没醉,醉的是你们!”

    “……”

    众人面面相觑,知道今日是无法再与林羽交谈,纷纷让开一条道路,让管家扶着林羽离开。

    生怕林羽再因醉酒出糗闹出笑话来,他们笑也不是,不笑憋得难受。

    等到林羽走远,有人好奇地嘀咕:“方才林先生唱的是什么歌?”

    “新出的诗歌?”

    “听着挺押韵的,但更像是俗语,调子倒是新奇,定是林先生匠心巨作,要是唱完了传扬出去,一定会再造人人传唱的奇观。”

    负责守卫厢房安全的护院们,听到这些人们不停地拍着老爷的马屁,那才叫憋得面红耳赤很难受。

    老爷平日里干活时,也会哼唱一些轻快的曲调。

    也就是这些不了解老爷的人们,会认为哼唱出来的歌曲有多么难得。

    “看来老爷确实没醉,这才说他们醉了。”

    话落。

    院门口站着的公子哥们,模仿着林羽的神情与动作,手指空中的太阳,开始高歌。

    “太阳维朴,吾世丕矣~~”

    “既醉以酒,既醉以醴,我后之人,有斯诒矣~~”

    “腾蛇乘雾,终反无庸~~”

    古老而又悠扬的曲调在庄园里回荡。

    林羽坐在床上,摇头晃脑地听了一会儿,感受到了这个时代年轻人的上进之心。

    不管是想要受到众人的尊敬,还是想让后代继承他们的荣耀,只要还有上进心,还在路上,一切皆有可能。

    “这回能踏实了。”

    林羽倒头躺下。

    不到片刻,就响起了均匀的呼吸声。

    悬于梁上的药老见状,颇为羡慕地感慨道:“年轻就是好。”

    不像他。

    还惦记着那个闻秉笔,能够写出怎样的文章,重塑这个烂到骨子里的世道。

    “我本是山中一采药郎,不理世俗与凡忧。睡觉睡觉。”

    药老合上双眼。

    眼前却浮现出幼年时的一幕幕。

    因家中贫苦,加之身体孱弱,三岁还不能自如地走路,五岁还不如下田捡麦穗做农活,起初母亲逢年过节炖了鸡总是偷偷给他留一碗让他补身体,期盼他早早康复。

    后来到了七八岁还不见好,因为家中兄弟姐妹众多,他在家里饭吃得不少活做得不多,在一天夜里,被父亲打晕,走了几十里山路,卖进了药王谷。

    只二两银子,他就成了可能一辈子住在药缸里的药人。

    还好他天赋异禀,对医药一点就通,拿他试药的弟子没学成,他却苦尽甘来,摇身一变成为了药王谷的继承人。

    当上新药王的第一天,他就将所有门下那些喜欢拿人炼药的弟子,全部喂了谷中的毒蛇,从此药王谷只有药王一人,再无药人遍地的山谷。

    “如果我晚生几十年,生在石林村这样的地方,应该就不会睡在房梁上,而是睡在床上。”

    没有人愿意出生面对的即是苦难。

    但愿乖徒儿能够达成心愿,如果有投胎转世一说,他就能生活在一个安定富足的环境里。

    “这么一想还是很有趣的。”

    药老双手枕头后脑勺,翘起二郎腿。

    不自觉地哼起了幼年时听过的乡间童谣。

    慢慢的,声音渐无。

    只剩下两种节奏不同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庄子外,前来投奔林羽的佃户和工人越来越多,如此阵仗,不用旁人猜想,也知道林羽准备大干一场。

    等马老先去了码头了解完情况,再来庄子拜访时,马车离着百步远就走不动了。

    “……我家老爷已经睡下了!想拜访我家老爷的请改日再来!”

    “拖家带口到庄子上来的往这边走,屋舍还没盖好,需要大家动手先去伐木砍竹,搭建临时落脚点!”

    从石林村跟过来的护院,对于盖房这件事,那是轻车熟路。

    不仅自家老爷带着全套的木匠器具,他们也是不遑多让。

    当即挑出一些年轻力盛的壮年去砍伐树木,心灵手巧的男人去刨木锯竹,安排得井井有条。

    马老看到林羽不在,庄子上的下人们忙而不乱,不住地点头称赞。

    “难以想象这是一个刚刚暴富的人家。”

    听说漕帮解散了,要向官府交船税的事,他还担心林羽是脑袋一热,为了避嫌想当甩手掌柜。

    眼下看到林家庄子上有条不紊的一幕,他知道还是低估了林羽的能力。

    “家主,还要去见林东家吗?”

    “不必了。”

    马老摸着拐杖上的虎头,朝着四下里看去。

    忽然,他手指着距离林家庄子百丈开外的官道旁的一片树林。

    “去府衙查查那片树林是谁家的,买下来。”

    马管家朝着家主所指的方向看了过去。

    那片树林也就五亩地的样子,由于处在官道旁,车来马往,树木长势比林家庄子上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他不懂家主怎么突然要买这样一块地,便多嘴问了一句:“家主,买下来做什么?”

    “种树。”

    马老一语双关,高深一笑,却没有过多地解释。

    他用拐杖挑落车帘,坐回车厢里,看似平静的脸庞下,心情却激动无比。

    益州新贵林家,到底能有多贵他不晓得,但他能肯定,要不了几年,定会比马家站得还要高。

    “想要不掉队,还是要考虑联姻。”

    只有这样,才能有马氏女儿传承林羽的所思所学,惠及马家。

    “等风波彻底平息,由马家牵头办个诗会请林先生前来指点吧。”

    他记得族里有几个孙女喜好舞文弄墨,对于林先生所作的诗词一定没有抵抗力。

    只可惜,林家的正妻与平妻之位早已许给旁人。

    “好在林先生不是泛泛之辈,迟早进入官场或是得到莫大的封赏,他日封个侯爵,成为府上的侧夫人,也不算埋没了我马氏女儿的身份。”

    就算封不上。

    有马氏助力也能试一试!

    林羽才十八,未来的路才远得很,锦上添花算什么,既然看准了这个人,就得在微末时出手。

    “贤妻扶我凌云志,我还贤妻万两金。”

    ……

    在寸土寸金的蓉州城,位于官署前街的井宅,是套八进八出的宅子,占地约莫二十亩。

    从宽约两丈的烫金大门进入,直到家主所在的第五进主院,靠双腿走,需要一刻钟的时间。

    骑马而行,绕过金碧辉煌的亭台楼阁,避开闹中取静远离尘嚣的各院主子,也要半盏茶以上的时间。

    从益州府衙而来,被李郡守抓了壮丁派来送信的衙役,跟在井家副管家身后,走到腿软还没到目的地,不禁抱怨起来。

    “这院子比官署可大多了,什么时候走到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