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郡守大人他、他……”

    杜夏想到刚才不小心看到的一幕,嗑嗑巴巴地说着李郡守正在忙着与一个富商争夺一对双胞胎美人,双方手下在院子里大打出手。

    富商争抢不过,又对李郡守无计可施,干脆把两个美人的衣服给除掉了。

    被一群男人看完的两个美人再去服侍李郡守,只会沦为笑话,李郡守被逼无奈,不得不把人归还给富商。

    “可惜了那两个女子,跟着像富商这样为了置一时之气,能把她们的自尊踩在脚下的主人,被索要回去也只能沦落风尘。”

    杜夏十分同情她们的遭遇。

    却也知道,这世道别说对两个女子残忍,哪怕是寻常男儿,在那些权贵眼里,也只是随时可以利用的蝼蚁罢了。

    就像是这次林家庄子闹疫病,不也是井家为了报复,不顾流民们的死活吗?

    “世上苦难者还是太多了。”

    杜慎行不禁感慨一句,言归正传。

    “所以郡守大人为何没有来?”

    富商得到了人已然离去,难道李郡守还要为此感伤误了正事?

    谁知,他的猜测正中靶心。

    “郡守大人特别喜欢那两个美人,要不然也不会拼着被富商状告他强抢民女的风险,把人留下来,那两个美人表现得依依不舍,郡守大人正抱着她们的衣服喝酒解闷,看到我过去,说他要休沐三日,府衙里的事大人你自行做主即可。”

    杜慎行也是服了。

    身为郡守,不思为民做事、为君分忧,却贪图享乐,还找借口休沐。

    “他哪里是为美人的离去而感伤,他是被人强行索要回了礼物,想到自己挥霍掉的那些银钱还不上,干脆找个借口闭门谢客,连府衙的事他也不办了!”

    摊上这样的上官,杜慎行以前还会觉得这是对他的磨砺。

    现在,只觉得这是命运赋予他官途亨通的运气。

    “既然他愿意为了美人而消沉,不理会府衙诸事,你就把他的话坐实,即日起,府衙一切事务皆交由本郡丞负责。”

    “你亲自把这份调兵令送到陈郡尉那里去,再点五十个衙役,让他们配合陈大人行动。”

    当地官兵无府衙调令,不可擅自行管控境内百姓之权。

    上次山坳伏击井诗书召集的凶徒,是因人数众多,府衙无力阻击,不得不请陈郡尉出兵。

    事后陈郡尉还得另写一封急奏汇报朝廷,虽是先斩后奏,但事出有因。

    这次疫病究竟是何规模还未可知,纵然疫病无小事,但益州久年未曾出现过大规模的传染疫病,先按照林先生所说的,安排相应的阻止扩散的措施。

    剩下的,再随着事态发展,随时与陈郡尉商议。

    等杜夏离开,杜慎行这才松开拳头,手掌心里满是因紧张而生出的汗水。

    “不论是我还是李郡守陈大人,都没有防疫的经验,幸好林先生临危不乱,安排得井井有条。”

    但。

    他有一个疑惑,很想违背先生的意愿,现在就冲到先生面前问清楚。

    先生比他年岁还小,旌阳更是风调雨顺多年,没有过疫病传染的先例。

    “先生为何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安排得这么周到?”

    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连应急措施也想得十分具体。

    给他一种。

    先生好像经历过多次传染疫病,才拥有了如此丰富的经验似的。

    都说没吃过猪肉,但见过猪跑也能照葫芦画瓢,可防疫司的经验古来是世代传承,连相关的书籍,也从不外泄。

    “难道是徽之公子告诉先生的?”

    ……

    益州城西郊,宋氏造纸坊的主院内。

    宋徽之正在彻夜比对作坊生产的所有纸张质量,哪个更靠近崔氏生产的宣纸。

    等查看完有了结果,抬头看见执笔正捂着嘴打哈欠,下意识地抬头看向窗外的月亮,才发现雷雨大作。

    “几时了?”

    “回公子,丑时一刻了,你再不睡的话,就该起了。”

    执笔很郁闷。

    公子以前也喜欢熬夜读书,但在书房里,他还能找个地方蹲着休息。

    现在可好,不是下地干活就是来作坊验纸,原本公子还说不着急,慢工出细活。

    昨天收到陈公子来信,说需要印刷水车图纸,收到来信那一刻,公子就呆在作坊的最后一道工序这里,盯着近日出产的新纸,对比着宣纸验个不停。

    至今还未合过眼。

    “执笔你以前不爱说话,如今怎么嘴贫了,你学学执墨……嘿,执墨站着还能睡着?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他还有这种特长?”

    其实宋徽之早已眼睛干涩难忍,说话间揉着眼站了起来,揉了揉酸痛的腰杆。

    今天就到这里吧。

    明早雨歇了,亲自去庄子上告诉陈公子他查验的结果。

    顺便让林兄犒劳犒劳他。

    “也不知道那个神匠小草有没有照虎画猫,按照图纸上把水车实物做出来。”

    做出来的话,他也想亲自去瞧瞧实物是怎样运作的。

    满怀对醒来的期待,宋徽之觉得自己这一觉,应该不会像往前一样,睡个一天一夜。

    计划傍晚醒来,正好去蹭晚饭。

    然而,计划赶不上变化。

    几乎是他刚睡着,林羽派来传口信的人,便将疫病之事告诉了门外守着的执笔。

    “居然出了这种事情?好端端的怎么会闹起痢疾来?”

    但凡年纪大些,或是走过南闯过北的,就知道带有传染性的痢疾,绝对不是突然发生的,而是事出有因。

    传话的人也不知情,只道:“老爷说了,近日不要前去庄子,等危机解除再去,纸张的事先搁置也无妨,老爷已有想法了,请徽之公子稍安勿躁。”

    “等公子醒来,我会告诉公子的。”

    执笔送走了传口信的人,先把守在床边的执墨摇醒,带人到外间,把话捡着重点的重复了一遍。

    执墨听完,神色剧变。

    “是井家主干的!”

    “你怎么知道?”

    执笔大吃一惊,没想到执墨还有能掐会算的本事。

    回答他的,是执笔的一记白眼。

    摆在明面上的事,也只有井家以为能瞒天过海,简直是自欺欺人。

    井家主高调地把棺材抬到林先生家门口,还借用鬼神之说,不就是为了应证痢疾传染一事,想借疫病之手抹黑林先生的清白,下毒手杀人吗?

    “真是一个愚蠢又恶毒的法子,证据也不好查……不,如今关键不是证据,林先生那边情况如何?”

    “说是问题不大,我看传信的人不慌不乱,应该不是假话。”

    执墨看了一眼睡得雷打不动的自家公子。

    公子倒是曾随家主去往疫区,有过参与治理疫病的经验,但那是天灾,而这是人祸。

    要不要叫醒公子,前去帮助林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