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

    扶翼还未套问对方身份是否有假,车厢里已传来公子的回答。

    他扶额苦笑:公子哪里都好,就是有时候太过自信了。

    万一对方是假装井家小厮的仇敌,可怎么是好。

    “太好了,没想到在这里碰到了稹理公子……”

    “找我有何事?”

    崔稹理语气低沉又温和,丝毫让人联想不到,车帘后的他,已是满脸的嫌弃。

    井家自上到下,都是一群愚蠢之人。

    遇到正主不说正事,还要先逢人巴结,让人一眼便能明了,这是有求于他。

    “稹理公子,公子他、他好像显灵了!”

    刚才还说话流利的井家小厮,提及自家公子的事,马上变得结巴起来。

    崔稹理终于没忍住,撩开了帘子,疑惑不解地看着像是活见鬼似的井家小厮。

    “谁显灵了?诗书公子?”

    “对,是我家公子,不是稹理公子……”

    崔稹理皱起眉头:说话颠三倒四的,真是不知所云。

    好在,他往再前走一里路,就能一探究竟了。

    他挥手打断了还想解释的井家小厮,对着车夫吩咐。

    “快马加鞭赶过来,我倒要瞧瞧,诗书公子显了什么灵。”

    应该是林羽发现了疫病后,推测出了他的计划。

    是打算假借疫病来印证井诗书有冤情,将疫病之过扣在林羽的头上,从而对井诗书的尸体做了手脚。

    “我让井华章修筑了高台,把棺材架起来,这样一来,根本无法有人能够神不知鬼不觉地毁坏棺材,传染疫病之事我已做好,如此小事他都负责不了,真是蠢笨如猪。”

    若是棺材被毁坏,只能先实施另一套计划,大肆宣扬,林羽得了疫病,怀疑是井诗书死后亡魂找来,才对死人下手。

    必须要把握好时机,赶在疫病一事传遍益州城之前,根据林羽的所作所为,把谣言散播出去。

    “三分真话七分假话聪明人还能分辨得出,可七分真话三分假话,人们只会选择自己相信的那一部分,谁也不会怀疑虚构的那一部分。”

    林羽啊林羽,这可是你自己将把柄送到我手里来的。

    原本想让你死后千人唾万人骂,如今只能让你在活着的时候,一边忍受疾病的痛楚,一边在忍受着大家的冤枉与羞辱,抑郁而终。

    㗳㗳㗳!

    急促的马蹄声踩在夯实的路基上,直奔白旗招展之处而去。

    不远处。

    坐在窝棚椅子上的林羽,看着外面忽闪忽闪像鬼火一样飘过去的马车,还有那匹抢眼的大白马,嘴角微扬。

    “为了看别人笑话,这位稹理公子来得可真够快的。”

    正在给赵三娘子喂药的药老,抬头看了一眼外面的马车。

    天亮之前夜最暗,再加上离得太远。

    别说看清人脸,连马车颜色都分辨不清。

    只能依稀看到落在最后的那个马背上的青年,扯着嗓子大喊着。

    “老爷!稹理公子来了!”

    啪嗒。

    药老手里的汤匙掉落到碗里,瞳孔猛地一缩。

    “乖徒儿,外面那辆马车上坐的人里有崔稹理?”

    方才乖徒儿派人前去查探疫病传播的源头,他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让那天杀的老太送染了疫病的脏抹布的,就是崔稹理这个该死的王八糕子!

    “是。”

    林羽话音刚落。

    药老将药碗塞到林羽手里。

    “你给赵三娘子喂药,我去去就回。”

    “师父想要动手杀了崔稹理?”

    “知道瞒不过你,乖徒儿,你莫拦为师,否则师父定要让你尝尝竹笋炒肉的威力。”

    他可不像乖徒儿一样,做事还讲究面子里子,思虑周全什么的。

    江湖儿女主打的就是一个行事痛快。

    “乖徒儿你放心,要是崔氏报仇,为师一力承担,大不了为师想个办法,把姓崔的一锅端了!”

    他早就看那些高高在上,不拿百姓当人的权贵不顺眼了。

    特别是杀了牛鼻子老道的那些皇亲校尉。

    好不容易按压下杀心,陪着乖徒儿享受几天清闲的生活,又给他整了一出疫病。

    杀杀杀!绝对不能手下留情。

    “师父你可以去,但不是现在。”

    林羽露出一个玩味的笑容,看得药老心头一跳。

    “乖徒儿,你这是何意,杀人还要挑良辰吉时吗?”

    药老不懂这是何讲究,但总感觉乖徒儿刚才出去一趟又回来,身上还沾着硝石的酸味,绝对不是去溜着玩的。

    “师父,你先把药喂完了,等会儿,我们一起去送崔稹理一程。”

    “送他一程?”

    药老心道:送他上西天的话我去,送他驿站就算了。

    他从乖徒儿手里接过药碗,也没急于一时动手。

    反正早死晚死,崔稹理必须死,救完人再杀人正好能扯平。

    林羽没再接师父的话茬,他看向外面紧随着马车,一路前来的闪电,眯了眯被晃得微疼的眼睛。

    然后,他捂住了耳朵。

    轰!

    柱状闪电落在马车后方二里处,将拉着马车的马匹惊得直尥蹶子。

    “咴儿咴儿~~”

    马儿两只前蹄使使地抠进泥土里,任凭马夫怎样使劲地抽打,也不再朝着竖起白旗的高台方向,前进一步。

    不只拉车的马儿不肯前行,连众人座下的马匹也是同样的反应。

    甚至崔稹理的爱马追风,还一个劲儿地想掉头。

    如果不是扶翼勒紧缰绳的话,此刻已然跑远。

    扶翼看出不妥之处,连忙对着一众护卫低喝一声。

    “留心周围!”

    “怎么了?”

    崔稹理听到外面的动静有异,没有急着挑帘观看。

    作为崔氏的嫡系子弟,哪怕远离京城权力中心,但每年被暗杀刺杀的次数,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贸然露头,越是容易阴沟里翻车。

    不等扶翼解释马匹的异样,井家小厮从后方追赶而来。

    “咴儿咴儿~~”

    井家小厮坐下的马匹同样不敢再靠前,他只能翻身下马,对着车内说道:“稹理公子,刚才正要跟你说呢,自从两刻钟以前,驻守在高台附近的护卫,感觉浑身发寒,明明现在是夏天,却像是进了冰窖一样。”

    还有这样的奇事?

    车厢里,崔稹理讽刺一笑。

    事出反常必有妖,一定是有人暗中做了手脚。

    “井世伯可仔细检查过出事的地方?”

    “回稹理公子,大家把棺材和高台检查了好几遍,没有发现任何损伤和特殊的地方,都说是公子显灵了,冤气化成了寒气,想冻死庄子上的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