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他从未心术不正地利用与杜兄的关系,去接触杜小姐,否则的话,他很可能失去一位知己好友。

    想要追求的姑娘是朋友的妹妹,这件事真的挺棘手的。

    “杜兄不来,再加两道菜吧。”

    林羽把难题暂时抛之脑后,用劳动充实自己和杜小姐的胃。

    顺便告诉大力:“闲着没事和小草一起学认字,往后再传话的时候记不住你就写下来。”

    “老爷,要不你给我配个传话的副手,我想去干活。”

    自知犯错的大力却十分委屈。

    我空有一身力气却要让他动嘴皮子,老爷这不是为难我吗?

    林羽白了大力一眼,作为他身边的贴身小厮,只会卖苦力不会变通、还不识字,以后让人骗了都得替人家数钱。

    心里这么想着,他嘴上却笑吟吟地说道:“行,我给你找个副手。”

    “还是老爷好!老爷天下第一好!”

    瞧瞧,历练了这么久,至少嘴巴变甜了。

    但林羽很快就亲手打碎了大力眼中,天下第一好的幻想。

    “我给你找个能识文断字的副手,让他天天监督你每天学会十个大字,直到把《大常千字文》全部认全为止。”

    “……”

    大力的脸立即变成了苦瓜,还想替自己求情,可看到老爷不容置疑的表情,只能脚底抹油去找活儿干,能拖一时算一时。

    林羽见状也是哭笑不得地直摇头。

    “躲得过初一还能躲得过十五吗?等过段时间在附近建一所学堂,让全家从上到下、从老到幼半工半读扫盲去。”

    说起来。

    益州城里的书院倒是不少,但那些书院招揽的学子,起步大多经过了童生试,就算没过,也是考过童生试,专注于科举考试的。

    像石林村这种启蒙教育的村学,他好像还没在附近见到过。

    “杜家在教学方面懂得比我多,晚上正好问问杜小姐这方面的事,假如村学不够的话,可以连同修路一起提上日程,在诗会当日一并解决了。”

    找到了晚上聊天的共同话题,林羽心无旁骛地继续准备菜肴。

    庄子内外,大家有条不紊地忙碌着。

    铛铛铛!

    林小草带着几个买来的小木匠,组装着新的水转筒车,要将它放置到半山腰的急流处。

    咔咔咔!

    墓碑上的字迹越来越多,灰白的空旷处逐渐被锉刀填满。

    旁边夯实的路面铺上了混合好的水泥,沿着蜿蜒的山道不断往前挺进。

    一阵山风吹来,庄子前后的山坡上竹海荡漾起层层绿色的波浪,雇佣的人手正穿行其中,清点着山地上的产物种类及数量。

    坐在院子的荫凉里,正伏案写着新的具体规划书的闻秉书,裤腿被人用力拽了一下。

    “爹爹,给你发发……”

    小儿子将不知从何处摘来的一把黄色野菊花,堆到了桌子角上。

    放下他的战利品,欢呼雀跃地跟着新买来的几家人的孩子们,拿着简易的网兜去捕蝉。

    妻子带着女儿在屋檐下坐着缝制衣物,一副岁月静好的山村景象。

    闻秉书捏住一朵野菊花,看向快乐的孩子们。

    “竹溪村路两丈宽,稚童相伴捕夏蝉。”

    “鸡鸣犬吠声声慢,一条银带连城阙。”

    搞建设哪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找明白最重要的中心点即可。

    绞尽脑汁也无法下笔的书面,此刻有了新的思路。

    他提笔在纸上写下一字——人。

    以人为本的建设,聚得了人气,才能享受得了繁华。

    以利为本的建设,就像华而不实的楼阁亭台。

    看上去精美别致,却永远不及为人遮风挡雨的屋舍更实用。

    “先把屋舍盖起来再开垦荒田,生产和作坊慢慢来,只是这样一来的话,侯爷想要日进万金有些难咯。”

    闻秉笔嘴上这么说着,脸上却带着乐观的笑意。

    困难只是一时的。

    按照侯爷赚钱的手段,只要有人有需求,他总能给大家新的惊喜。

    蹲在草丛里的黄叁叁叼着一根新冒出来的竹笋嘬着水,一直盯着林侯准备菜肴,可真难挨。

    眼角余光扫到隔壁院子里,正在奋笔疾书的闻秉笔,悄无声息地靠近,蹲在树上看了几眼后。

    他立即掏出了怀里的小本本,把闻秉笔写的内容,记录下来。

    ……

    散朝后,李九鼎专门把上朝时一言不发,惨白着脸让人感觉像是大白天见到鬼的崔玺,留在了御书房。

    没选在议事的地方,而是御书房,面对陛下摆出一副想要准备闲话家常的架势,崔玺二话不说,撩开衣袍便跪在了坚硬的地砖上。

    “陛下,臣有罪!”

    “爱卿何出此言?”

    坐在上位的李九鼎揣着明白装糊涂,屁股都没挪一下,更没提让崔玺起身。

    崔玺心里不再抱有任何的幻想。

    看来陛下真的查出了惊马之人的身份,只是拉着尸体巡街,这是敲打崔家,不是想收拾崔家,脸色微霁。

    “陛下派陈实将军捉拿的惊马之人,是我崔氏在蓉州的一名旁支子弟,此事臣已派人彻查清楚了,是我那不成器的侄儿崔稹理,因与林羽产生私怨,想阻止林羽因细盐一事获得陛下封赏,这才从中作梗。”

    罪名全部推给了崔稹理。

    李九鼎一听便知,崔氏一门这是打算弃车保帅。

    彻底地舍弃嫡系子弟崔稹理,与其划清界限,来保全崔氏的名声。

    “嗯……”

    李九鼎含糊地应了一声,朝下方一昂头,示意崔玺接着说。

    作为崔氏嫡系子弟,还是家主,可谓是天之骄子的崔玺,就算是面对天子,也不曾如此低声下气过。

    谁叫这次被陛下拿到了切实的把柄,只能认栽。

    “崔稹理做出天怒人怨的恶事,臣已决定将此逆子移出族谱,从今往后与崔家再无任何瓜葛,惊马之人的那个旁支子弟也是一样。”

    说出这些话时,崔玺的心都在滴血。

    那是他曾经引以为傲的亲侄子,却由他亲手落井下石将其除族,不得享受崔家千秋万代的香火。

    他心里那叫一个恨呐!

    但恨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只会步稹理的后尘。

    以人为鉴,想要对付被陛下庇护到羽翼下的林羽,光靠崔家的权势与智慧还不行,还要……

    “爱卿是真的知错了,还是想以退为进,等到崔稹理被天罚的风波过去,继续让崔氏子弟加害廪丰侯?”

    李九鼎一眼不错地盯着崔玺惨白的面孔。

    四目相对,隐有雷霆之威在殿内蛰伏,伺机而动。

    崔玺心里明白,但凡他此时表露出一丝违背圣意的态度。

    方才的让步,不但不足以平息陛下的怒火,还会让陛下大动干戈。

    导致整个剑南道的崔氏旁枝,都会受到牵连。

    退了一步,还要再退一步?

    崔玺越想越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