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使用最劣质的玉石雕刻出来的章印,造价一定不菲,这本《启蒙语录》一共六十四页,要花费六十四块尺长的玉石,不印个几十万册,可赚不回本来。”

    到时候,就算林羽想销毁,也无计可施。

    “家主,您找我?”

    施瑞辰疾步上前。

    往日衣着朴素的他,如今被奉为座上宾,已是光鲜无比,除了脸色还有些蜡黄以外,俨然一副贵公子的形象。

    崔玺看到施瑞辰的变化,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将手里的《启蒙语录》递给了对方。

    作为正经科举出身的施瑞辰,当然读过这本启蒙书,可他不懂家主为何特意叫来他,只给这本启蒙书,于是只能装傻充愣。

    “家主,这是?”

    “咱们陛下新封的廪丰侯的妻弟,让人印抄的书籍。”

    印抄的书籍有什么问题吗?

    施瑞辰仔细地浏览着书里倒背如流的内容,直到看到最末尾,他顿时福至心灵。

    “家主是想以此为由,向廪丰侯的妻弟发难?”

    “知我者瑞辰也,只是陈光儿只印了几百册捐给了村学,我想请你前往益州一趟,替我促成此事。”

    不用崔玺讲明,施瑞辰也知道自己去益州要做什么。

    想到此事不杀人不见血,只是动动嘴皮子掏掏钱,他欣然同意,拱手一拜。

    “请家主放心,我必定能够把握好时机,让天下读书人对陈光儿口诛笔伐。”

    让他像稹理公子一样,遗臭万年。

    ……

    林家庄子的门前,站着一位只穿着朴素的灰白长衫的中年人。

    早在天刚蒙蒙亮时,他便在这里站着。

    前日新买来的门房不认识此人,特意热心地上前询问,是否需要帮忙,或者需要找个活计做,可以先去粥棚领碗粥喝。

    不料对方只是苦着脸摆手,一副不耐烦地拒绝,热脸贴了冷屁股,门房也懒得理会他。

    直到杜家马车沿着蜿蜒的新路跑来,在中年人不远处停下,杜小姐挑起帘子,只看了一眼来者的背影,惊讶出声。

    “李大人怎么在先生家门口站着?”

    中年人正是李郡守。

    彼时威武无两的李郡守,此时除去官服,少了份庄严,多了分……窝囊。

    杜若只看背影认出了来人,但当看到正脸时,险些怀疑自己认错了。

    “杜小姐是来找林侯商议杜郡丞举办的诗会一事的?”

    李郡守勉强挤出一个笑脸,提及诗会的事,满眼向往之色。

    这种出风头的事他十分想参加,特别是听闻杜大儒和诸葛山长等既在文坛有一定地位,对仕林也有影响力的大人物们参加,谁不想趁机混个脸熟,攀攀交情?

    但他不敢开口向杜小姐索要请柬。

    据说,益州的富商们有一个算一个,全部被邀请在列,如果他去了的话,那些富商一定会让他下不来台的。

    杜若早前不是没在府衙碰见过李郡守,那时候对方可不像如今这么客气。

    “我是来找林先生的,李大人也是?”

    “不不……”

    李郡守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否认以后,又露出了难以启齿的表情。

    恰好这个时候,新来的门房得知一直站在外面的是李郡守,赶紧招呼着院子里的护院,前去找老爷通传。

    李郡守见状,只得苦笑着回答。

    “我不是来找林侯的,我是来找闻先生的。”

    找闻先生?

    杜若略一思索,想到李郡守最近遇到的难题,已然明了。

    而给李郡守制造难题的人,除了慎行哥哥他们以外,还有她的助力。

    留下来看人笑话,未免不厚道。

    “李大人慢慢等,我先行一步。”

    杜若还忙着和林羽一起吃早饭呢。

    昨晚离开前,先生可是说过了,今天早上吃鸡丝面。

    走进大门没多久,她便看到了林羽迎面而来,好奇地问:“李郡守还在门外站桩呢?”

    “站桩?”

    杜若忍俊不禁,拿着团扇挡住不断上扬的嘴角。

    原来先生知晓李郡守在外头站着的事,故意装成不知道晾着对方。

    “我还担心你被李郡守缠住,特意来接你。”

    林羽绕到杜若的身边,像一位护花使者似地与她并肩而行。

    杜若闻言,眼中笑意加深:“李大人好歹是一州郡守,怎么可能为难我这个小女子呢,他只是想见闻先生罢了。”

    “他以为闻先生还是他的幕僚,呼之则来挥之则去?如今闻先生可是我的军师,不是他想见就能见的人物了。”

    话虽如此。

    林羽还是派人去告诉闻先生,李郡守前来相见的事情。

    参李郡守的折子已经随着杜兄的一起递上去了,收受贿赂的事是铁板钉钉。

    哪怕李郡守想要让那些富商撤销诉状,可那些人之前既然能够为了少出价竞价走偏门,此时知道益州的风往哪里吹,别说给李郡守雪中送炭了,巴不得落井下石踩一脚。

    以此为人情拉近与他和杜兄之间的关系呢。

    “听说杜兄还十分好心地给李郡守出了个主意,他变卖了所有的物件,打算偿还富商们的欠债,结果根本还不上?”

    杜若一直关注着李郡守是如何倒台的,随时准备出一把力气,好替林羽出口气。

    闻言,她似笑非笑地答道:“不光是富商的欠债,他还借用府衙的名义赊了不少酒楼客栈甚至潇湘馆的账目,还有车马行和驿站的,慎行哥哥全部核算了出来,他把自己身家全部卖了也还不上。”

    为官者如果不是家族势力雄厚,注定要以清廉为本。

    像李郡守这样出身不好,当上官员后,既不办实事,又贪图享受的,一旦东窗事发,便如千里决堤,想补漏都补不上。

    林羽听说李郡守走投无路,当闻秉笔赶来时,他特意叮咛了一句。

    “先生注意安全。”

    并让大力和两个身手矫健的护院,跟着闻秉笔,护他周全。

    闻秉笔一见这个架势,就算这段时日,根本没有再关注过旧主的近况,也懂了李郡守的现状如何。

    “侯爷你放心,在李郡守的心里,我只是一无是处的老书生,他不会为了我浪费掉大好前程和身家性命的。”

    此一时彼一时。

    林羽也没光凭嘴上说说,来增加闻先生的自信心。

    而是让闻先生自己亲自去感受,如今闻先生在益州的地位是怎样的。

    通往大门口的路上,闻秉笔还在思考着,李郡守是不是想找他来调集与侯爷的矛盾,想好了该义正词严地拒绝。

    不料,在他距离李郡守还有五步远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