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无虞早已差人,递了通关文书。

    一边与林羽并肩骑行,往关隘附近驻扎的军营走,一边解说。

    “南武关的守关将领姓钟,当年跟着父皇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汗马功劳。”

    “钟老将军脾气有些暴躁,说话有些直,如果有什么得罪的地方,还请林侯多加担待。”

    前往益州这数月里,李无虞处事较之前心细了许多。

    哪怕在外人面前,依旧表现得张扬跋扈。

    但在林羽眼里,这位小公主完全是在韬光养晦,看似天真无邪,实则城府不浅。

    “殿下你放心,我们只是在此留宿一晚,客随主便,我与钟老将军远日无仇,近日无怨的,发生不了什么矛盾。”

    “远日无仇,但近日不能算作无怨。”

    李无虞手里握着的马鞭,朝着不远处的荒野指去。

    “自从推广新农具开荒以来,父皇便开始命令各地驻兵参与进来。”

    “钟老将军不练兵时,还要监督将士们开垦荒田,他对你恐怕早已心生怨言。”

    林羽突然感觉后背凉飕飕的,对此感到十分的无奈。

    假如钟老将军把这笔账算在他的头上,只能说明。

    对方只是在挑软柿子捏。

    提出并推行屯兵屯田新政的又不是他,这股无名火大可不必冲着他来。

    林羽听到前方有马蹄声逼近,故意提高了声量。

    “陛下倒是英明果决!”

    “此时让驻兵靠着屯田来自给自足,既解决了一部分军饷问题,同样,也避免了无战可打时,朝廷文官们,让削减兵员的困境!”

    时代是前进的。

    历史是循环的。

    没有人可以凭个人喜恶来扭转这种运行规律。

    骑马而来的钟老将军,本身对于林羽的印象不太好,认为这个出身低微的年轻人,全靠着裙带关系,还有对陛下邀功。

    才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如果不是有小公主随行的话,他都不想亲自前来。

    结果意料地,竟听到了林羽对屯兵屯田的解读!

    “都说林侯才华出众,诗词无人能敌,今日一见,方知林侯在兵事方面,也颇有建树!”

    钟老将军一直没想明白。

    当兵的不打仗,去开荒种地那是不务正业!

    他还曾多次给陛下上奏折,每次都只写了“已阅”二字,几乎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如果不是要驻守南武关,他直接骑马冲进京城去,和陛下理论一番。

    今日,他还想着在晚间写军情汇报时,想个折中的法子劝告陛下。

    比如。

    那些各地的驻兵闲着没事可以开荒去,但随时预备动员的大军,则无须沦为农夫。

    方才听到林羽一下子便分析出了屯兵屯田的利处,他终于想明白了。

    陛下让军士们开荒种地,并非为了得到多少收成。

    而是为了保留足够的兵马啊!

    林羽朝着钟老将军抱拳一拜,也没有谦虚。

    “说不上颇有建树,只是当局者迷,钟老将军太过在乎手下将士们过得好不好,当局者迷了。”

    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夸了钟老将军爱兵的行为,又借此替其开脱。

    钟老将军顿时脸上一片绯红,发出了爽朗的大笑声。

    “哈哈哈!林侯年纪虽然比我的小孙子还要小,但你的能力,确实要比许多世家子弟的同龄人,更加优秀。”

    说着,钟老将军用手里的长枪棍,拍了拍身旁跟着的一个锦衣青年。

    锦衣青年碍于景王交代的任务,还有爷爷的要求,只能敷衍地对着林羽抱了抱拳。

    “车骑校尉钟豪,见过廪丰侯。”

    钟豪的校尉只有六品官。

    林羽的廪丰侯乃是正三品的级别。

    虽然没有实权,但按照品级来算的话,钟豪还是要被人力压好几头。

    这让他更加郁闷,话也不想多说,便对着钟老将军问。

    “爷爷,你不是说要带着林侯他们去荒田里转转吗?怎么光在这里干聊天,多没意思。”

    “哪壶不开提哪壶!”

    钟老将军想带林羽去看荒田。

    那是打算让林羽知道,屯田的事有多么荒诞。

    此时他想通了,那还看什么去?!

    “林侯与小殿下一路疾行而来,也累了,咱们就不去看荒田了,先去营帐里休息片刻,简单地吃个早饭。”

    “午饭吃羊肉饺子,到时候我命人送到两位的营帐中去,两位休整一日,明天才好一口气抵达京城,向陛下复命!”

    面对钟老将军如此周全的安排。

    林羽和李无虞一行,皆无异议。

    他骑着马跟在钟老爷子的身后,不紧不慢地向前走着。

    只是视线不时地定格在钟豪的身上,若有所思。

    “林侯,你对钟校尉很感兴趣?”

    李无虞凑近他,低声交流。

    “你别看钟校尉说话很轻佻,实际上他比你大好几岁呢,只是被家里宠坏了,脾气不太好,反正你们今日只见一面,往后应该没有什么机会打交道,忍让他一下吧。”

    “他也没有冒犯我,用不着我忍让。”

    林羽说话间。

    前方的钟豪扭过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接着,脸上露出了一个古怪的笑容。

    林羽顿时脸色一变,眉头微蹙。

    “怎么了?”

    李无虞不解地向钟豪看去。

    可是相隔着十几步远,也看不清楚对方脸上的神色。

    而林羽修炼内功已达小成,五识过人。

    他与钟豪看上去像是第一次见面,但实际上。

    他们早在益州城外便碰到过一次了。

    钟豪,应该就是杀了师父好友的仇人!

    按道理来讲,钟豪并不知道他助长乐郡主调查其行踪的事,为何还笑得如此古怪?

    李无虞见他不再看钟豪了,但双眼盯着无人处发呆,颇为担心。

    “林侯,你脸色不太好看。”

    “是不是赶路太累了?要不在南武关多休息两日?”

    过了南武关,快马加鞭往京城赶,一天一夜便能抵达目的地。

    林羽不假思索地摇了摇头,拒绝了这个提议。

    “我没事,只是风吹得脸有些疼,等会儿进了营帐就好了。”

    也不知师父在京城的这段时日,有没有得知仇家的具体消息。

    以及想好怎样下手。

    他看了一眼钟豪出行,周围都跟着七八个护卫簇拥着。

    只怕师父就算知道了仇家是谁,想要报仇后全身而退容易,但悄无声息不露行踪,难!

    而在前方的钟豪,感受到林羽探究的眼神,他得意地轻哼一声。

    “知道我出身高贵还是景王殿下的人,想主动示好?”

    “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看自己配不配?”

    也就只有景王,认为写得出好诗好词的才子,一定清高孤傲无比。

    实际上,一见面就开始奉承爷爷,一看就知道为人十分的奸滑。

    如此一来,他借景王拿捏住林羽的把柄,把此人性命留在南武关,也就并不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