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书房一通忙乱之后,逐渐趋于平静。

    “陛下虽无性命之忧,但气大伤身,经不起这样的折腾。”

    “还望陛下遇事能够平心静气,莫要大动肝火。”

    太医院使知道能够触怒陛下的事,绝非寻常小事。

    但职责所在,他也只能劝一劝。

    李九鼎吞下一颗静心安神的药丸,苦得脸庞扭到了一起。

    可药丸苦,敌不过他心里苦。

    等到太医院使等无关之人退下后,李九鼎抚额长叹一声。

    “逆子!”

    “朕要是早知道,他们做过这些事,当初封王时,就选两块偏僻贫困的藩地,让他们滚去自生自灭!”

    大公主闻言,心里便清楚了。

    父皇虽然对两个儿子心生怨恨,但还没到直接要了他们性命的地步。

    毕竟虎毒不食子。

    可不取他们的性命,有些陈年旧案,还是要厘清的!

    “父皇,景王联手吴家背叛一案,人证物证俱全,此案是交由大理寺审讯,还是您亲自处置?”

    当年景王为了在军中扶持自己的势力,不惜在战事正酣时,联手吴家,将运送粮草的路线告知给了敌军。

    在吴虑所写的信件上,吴家这么做的目的,只是想让当时的主将延误军机。

    等到论功行赏时,景王会推举吴家人来顶替主将。

    谁知,景王却利用吴家之手,铲除异己,当面一套背地里一暗。

    除了将运送粮草之事告知给了敌军,还通敌设计陷害当时的主将,酿成了一桩冤案。

    哪怕当时李九鼎十分信任那位自前朝投诚而来的主将,力排众议,保住了对方的性命。

    可依然不能对其重用!

    “亏得忠勇侯一直对朕的信任,十分感激,哪怕只是当个校尉,也愿意替朕戍守边关数载,无怨无悔。”

    “如今沉冤昭雪,竟是朕对不起他!”

    倘若当年不是景王的陷害。

    凭借忠勇侯的战功和能力,国公之名,必有其一席之地。

    结果却连忠勇侯的侯爵之位,都没保不住!

    他当时还疑惑,为何拥护景王的朝臣,会对封侯一事如此排斥。

    现在明白了。

    景王看似宽和待下,实际心胸狭隘,担心一朝东窗事发,忠勇侯像钟家一样,提刀上马,杀到景王府去。

    “老大,景王此举,把朕陷入不义的境地,他自身还不忠,这孩子,已经废了。”

    李九鼎眼眶通红,心里难受极了。

    按罪名来算,景王必死无疑。

    可那是他近年来,最看好的儿子,都说天家无情,但天子也是人。

    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再加上自己亲手断送儿子的性命,让他实难承受。

    刚正不阿的大公主,对这位面善心恶的兄弟的做法,十分鄙夷与仇视。

    非常想请父皇将人送去大理寺,直接定罪问斩,好给枉死的将士们一个交代。

    可她知道,父皇于心不忍,只能退了一步。

    “父皇,此事因吴家欲换将而起,吴虑已死,可将景王幽禁于府中,让其反思己过,替阵亡将士日夜祈福,以减轻他的罪孽。”

    “幽禁啊……”

    身为皇子,一旦被罚幽禁,基本上就与外界无法联系了。

    他这个父亲在位的时候,还能让景王衣食无忧。

    但等换了下一任皇帝,出不了几年,景王就可能暴毙而亡,无后而终。

    想明白了这些后事,李九鼎再次长叹一声。

    “那就幽禁吧。”

    大公主见父皇只是想保景王一条性命,不想亲手杀掉自己的孩子。

    而非想要袒护景王,暗中松了口气。

    接着,她试探着问。

    “父皇,那辰王呢?”

    辰王所犯的罪名,没有景王严重,但其用心却触动了李九鼎的逆鳞。

    提到辰王,李九鼎的脸色变得铁青一片。

    他不解地反问大公主。

    “老大,我可曾压迫过辰王?”

    “无。”

    “那我可曾表露过,想要害辰王的意愿?”

    大公主把头摇成了拨浪鼓。

    她看着辰王犯了错误,父皇却在反思,心里难受起来。

    “父皇,辰王利用井家之手,在蓉州养私兵,那是辰王想着争夺皇位,与父皇你做什么无关,而是与他的贪心有关!”

    根据吴虑信上所写的内容。

    井家利用天灾人祸,连坑带骗的,聚拢了近万人,驻扎在蓉州附近的乡野之中。

    伪装成乡民,实则为士兵。

    并且利用井家运送精盐之便,已向京城输送了三千余人,分布在城内与京郊。

    李九鼎不敢想象。

    若是有朝一日,皇储之事尘埃落定,却与辰王无关。

    辰王利用这些人马,在京城掀起风浪的话。

    那些虎视眈眈的权贵世家,在遭受了他三年多的打压下,见到这个良机。

    必定会火上浇油,会造成多少人的伤亡,造成怎样的国本动荡!

    他根本不敢想!

    “朕辛苦十几载打下来的天下,险些毁在此子手上!”

    “虽然他还没有造成实际的伤害,但他的这个行为,犯了大忌!”

    想到平日里对他言听计从的辰王,暗地里却是时刻想着造他的反。

    李九鼎一阵气结,剧烈地咳嗽起来。

    大公主急忙让太监倒茶,自己则轻轻拍着李九鼎的背部,一边顺气一边安慰。

    “父皇,太医院使都说了你不能再动怒了,这两人所犯的过错,皆因他们觊觎皇位之心而起。”

    “子不教父之过,老大,我一直在想,是不是我当年为了打天下,忽略了对他们的关心和教育,才导致他们变成这个样子的?”

    听到这番话,大公主不知该以何种表情面对。

    干脆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这一笑,把端茶递水的太监给笑得连忙跪到地上。

    李九鼎更是错愕地望着,第一次在他面前笑得如此畅快的大公主。

    既有些惊奇,同时也颇为担心。

    “老大你没事吧?”

    不会是被气得发狂了吧?

    倘若他是老大的话,此时一定不顾身份,直接冲到两个儿子面前,抽他们几个大嘴巴子。

    笑得能比老大还要开心。

    “父皇,我没事,我只是没想到,父皇不光是一位雷霆风行的君主,还是一个溺爱孩子的父亲。”

    溺爱孩子?

    李九鼎哪里听不出来,老大是在讽刺他,老脸由青转红,瞪了一眼还想笑的老大。

    “你再笑,我就把这两件案子,全部交给你处置!”

    大公主虽然不再放肆大笑,但脸上的笑意不减反减。

    “好啊父皇,君无戏言!”

    “我这就去通知景王,让他别去辰王府凑热闹,回家把门封闭起来,等着关幽禁!”

    “再修书一封给蓉州郡尉,让他联合附近州府,将井家养的私兵,统统抓起来修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