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永安城南两百里之外,官道上,一辆马车跑得飞快,车夫神色慌张,时不时用袖口擦汗。

    “快些,再快些!三日内咱家要见到圣上!否则的话,你人头不保!”

    车轿内传出尖锐嘶哑的怪声,车夫赶忙答应,口中频频喊着“驾”,同时用马鞭抽向已经疲惫不堪的马儿。

    “卡!”

    那车夫仿佛听到什么细微的声响,还以为是车轮碾到了一颗石子,但下一刻,一束火光冲天而起,炸裂声响彻山野。

    车马连带车上的几人瞬间化成了灰烬!

    过了一会儿。

    不远处,缓缓现出两个人影。

    其中一人头戴铁斗笠,虎背蜂腰,身着黑龙金纹袍,豹头狼目,浑身散发出睥睨一切的气场。

    而另一人神色阴沉,半边脸上还露出一个空洞,红肉裹不住白骨,乍看之下像是从乱坟岗爬起来的尸体,看起来恐怖之极。

    “镇邪司的葬天雷还挺好用的,下一次还要找他们要一些来,也省得本统领亲自动手…”

    斗笠男淡淡道,似乎对“火器”的效果非常满意。

    “…司空…大人…”

    一侧,缺脸男艰难地发出沙哑的声音。

    原来,斗笠男的身份是大名鼎鼎的黑龙卫大统领,司空仁!

    “黄炳,你受了重伤,安心修养吧,不能说话便少说一些。”

    司空仁皱着眉头道。

    “任务…任务…”

    “我知道,暗杀太子的任务失败了,这不是你的错,是我太低估镇国府的实力了。”

    听此,黄炳的表情稍稍有些庆幸。

    司空仁不再说话,只大步迈上那一片灰烬,脚步停留在某一个位置后,用脚尖稍稍一点。

    一枚金黄色的牌子跳到半空,被他抓在手中。

    牌子的正面刻着几个字:免死金牌!

    司空仁翻过金牌,在它的背面雕刻着一条蟠龙,看起来栩栩如生。

    轻轻摩挲着龙头,他嗤笑道:

    “高公公,你糊涂啊!几颗泰阳丹换来的金牌,还以为可以高枕无忧了?这玩意就是个催命符,亏你还在深宫这么多年…”

    将免死金牌揣在手中,他转而对黄炳说:

    “你的身份暴露,镇国府不会善罢甘休的,找个地方躲一躲吧,记住,要离京城越远越好。”

    黄炳眼中露出感激之情,重重施了一礼后,转过身准备退下。

    刚走了几步,他觉得脖颈处有些异样,用手轻轻抚摸时,视线忽而后仰,一时间天地翻滚,接下来,他见到了平生中最诡异的一幕。

    眼前,竟然现出自己的背影,丢了头颅后,还在晃晃悠悠地向前走步,不仅如此,那断颈处瞬而喷出瑰丽的红雾,看起来诡异极了。

    黄炳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也没留下半个字。

    “兄弟啊,可别怪我太无情,你本该死在天牢里,是黑龙卫让你多活了这些年,也够本了吧?”

    司空仁喃喃道,又唤了一声:

    “疯犬?”

    话音刚落,在他的身侧又凭空多出一个人来。

    这人身材中等,着一身黑衣,眉目间透出几分狠厉,一看就不是个好惹的主。

    “将黄炳的头包好,送到永安城镇国侯府,他们一看就明白了。”

    “是,头儿。”

    疯犬说话时露出两排尖牙,看起来颇为恐怖。

    司空仁微微点头,把金牌收了起来,又亮出一封信:

    “办妥之后,去燕北送一封书信给鬼门村村东的王铁匠,记住,不要让任何人知道你的行踪!”

    疯犬应了一声,接过书信后,小心翼翼地收好。

    “在黑龙卫,你是最懂规矩的,这个任务的保密级别最高,我不希望有任何闪失。”

    “头儿请放心,任务完不成,我与这信一同消失,绝不会让黑龙卫难堪。”

    听此,司空仁不再多说,笑着点了点头,迅速消失在夜幕中。

    疯犬转过身,慢慢走到黄炳的头颅前,用粗布把它裹起来后,玄力激荡之下,也隐入了黑暗里。

    此时,恰巧一阵晚风拂过,将路面上散落的灰烬混着尘土高高扬起,打着旋飘向远方…

    ……

    ……

    镇国侯府别院,快要接近子时。

    太子唐明安躺在床上,仍昏迷不醒,急得几个侍从在堂中来回踱着步子,连连叹气。

    这时候,敲门声传来:

    “我能进来吗?”

    听出是小侯爷来了,侍从们忙请他进屋。

    一见到张永,有人哭道:

    “小侯爷快救救殿下,他自从逐鹿回府,就一直没醒过来,也给随行的太医看了,他也是没半点法子…”

    张永瞧着这些人焦急的模样,却是很淡定:

    “太医都认怂了,为什么肯定我就能行呢?”

    “殿下昏迷中一直说要跟小侯爷再下一局,没准见到您后,就马上醒过来了?”

    “你们真是荒谬!”

    张永略显无奈,大步走到太子的床头,见到唐明安那张惨白如纸的脸后,眉头不由得一蹙。

    逐鹿之前,他为了保三哥和太子两人,特意模仿老祖宗张一丰的笔迹,书写了三条锦囊妙计投入娘亲的房中。

    本以为事情会进展顺利,怎料这太子身子骨实在太弱了,一点点杀气都禁受不得,直接晕厥过去,不省人事。

    如果再这么下去,镇国府不仅有失职之责,也难以自证清白,后果不堪设想。

    张永想到了什么,问左右:

    “殿下平时都吃什么药?”

    “回小侯爷,殿下吃的药只有一种,您看…”

    侍从递过来一个小瓷瓶,张永接了过去,打开盖子倒出来一颗小药丸来。

    这药丸通体红透,闻起来有一种怪怪的味道。

    张永对于药物的品类也颇有研究,马上认出了这药,乃是邪门之极的《孪心丹》!

    原来太子怀有极为罕见的心疾,是由于双胎孪生而得,邪毒只会选择其中一胎,钻入心窍,伴随患病者的一生。

    这种病需要长期服用一种利用孪生兄弟或者姐妹的心尖血炼制的丹药,一旦停服,便会有生命危险。

    张永颇通医理,赶紧为唐明安把脉,而后神色更是凝重:

    “邪气攻心,需要在半个时辰里服药,否则有血爆的风险…”

    “丹药我们已经给殿下服用了啊,可非但不管用,殿下的呼吸更急促了,所以我们也不敢再试…”

    听此,张永点在唐明安的几处大穴,暗暗感受,却不曾想,又有人登门造访。

    原来是娘亲和诸葛洪。

    想必是太医束手无策,镇国府才去永安书院请诸葛先生出马。

    “永儿?你在干什么?”

    独孤敏见到儿子的小手在太子身上点来点去,现出诧异的神色。

    “小侯爷这是在…听穴?”

    诸葛洪惊奇万分,赶忙凑了上去。

    听穴,是失传已久的医术,能够根据穴位的鼓动频率,判断阴邪之气的流向。

    张永才三岁而已,怎么可能掌握这等神秘的医术?

    诸葛洪正诧异时,张永却收回了小手,谎道:

    “学生先前在书院找到一本医书,随便翻了翻,正巧有诊脉听穴之法,现在殿下昏迷不醒,也许可以死马当作活马医…”

    “书院里有医书?我怎么不知道?”诸葛洪一脸懵逼。

    张永眼珠一转:

    “可惜那本书被大莽拿去不小心烧掉了,否则先生正可以检阅一番。”

    “烧…烧掉了?”

    诸葛洪胡须一抖,暗暗觉得小侯爷像是在编故事,可又找不出合适理由来解释他无师自通的能力,一时间只能接受了。

    “永儿,你别耽误了殿下的病情,赶紧让诸葛先生给瞧一瞧吧。”

    独孤敏自然也不相信儿子真怀有惊天的医术,还以为他在闹着玩。

    “先生请…”张永闪到一边。

    诸葛洪安定了一下心神,同样为太子诊脉后,又问询了平时吃的药物,再见到孪心丹后,也是大惊失色。

    “唐家真的是遭到报应了…”

    他喃喃道,正要在众人面前说明情况,张永却打断了他:

    “诸葛老师,还有娘亲,请借一步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