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云华这才是刚刚品出点味来。

    但平时教导她练剑的老师范凌却是看得太明白了。

    这打个鸟!

    他可以肯定,晋宗秀不管用何种方式来应对,都是这一两个照面的事情。

    比如现在重打一场,哪怕顾留白开始也依旧是那一招细雨撒江天,晋宗秀如果不用剑气来破这剑气,只是纯粹的后退,那他这一退,顾留白肯定也能突然用某种剑招,一下子逼得他无法应对。

    再重打十次,次次换不同方式应对,结果也是一样的。

    晋宗秀只要一动,在这少年的眼中就肯定会出现致命的破绽。

    他抓住你这破绽,就让你无法翻身。

    这少年除了真气修为并未呈现碾压之势,他的身法、感知、剑技,等等所有的方面,全部高了不只一点。

    晋氏这些人里面还有没有厉害角色他不知道,但他可以肯定的是,裴府里头现在根本不存在单对单能够胜了这少年的人。

    晋铁一向自诩是铁一样的男子。

    但此时他衣袖之中的手指都有些微微的颤抖。

    裴云蕖此时却是跑了过去,将那柄阴尸剑捡在了手里。

    晋宗秀这人虽然态度比较端正,但这晋氏的剑不能不收。

    更何况这柄剑还挺有特色的,而且开剑铺的时候可以挂起来,说清楚这是得自许州晋氏的剑。

    那这许州晋氏可有面子了。

    一想到此点,她就马上轻声的对顾留白说道:“你别轻易把他们都赶跑了,得多拿几柄他们的剑,到时候我剑铺子一开,我要单独给许州晋氏留一面墙。”

    “那还不简单?”

    顾留白笑了,他看了一眼为首的晋铁,道:“今天你们既然来都来了,若是胜不了我,那你们身上带着的剑,也全部不要带走了。”

    裴云蕖煽风点火一向是第一名,她马上笑眯眯的看着晋俨华,道:“二娘,我听说你们许州晋氏可是有两个修行地啊,如果两个修行地挑出来的这么一帮子人,还打不过这样一个年轻人,那你们这两个修行地也不用开了吧,不然传出去你的脸面可光彩了。”

    晋俨华气得胸膛剧烈的起伏,但她还没来得及说话,裴云蕖却又接着道,“我忘记和你说了,我来的时候啊,顺便让好些人带了个信给你那些平时一块玩的夫人们,她们都挺有兴趣来看看热闹,这会儿应该都快到了。”

    “什么!”

    晋俨华固然是震惊万分,晋铁和范凌等人也是浑身一寒,只觉得此计毒辣到了极点。

    哪怕是和晋俨华见面不多,但裴府里这位二夫人的性子,他们也十分了解。

    晋俨华最爱慕虚荣,最喜欢显摆。

    她这一生最大的爱好,恐怕就是在自己的一堆所谓的好姐妹面前显摆。

    若是让她在她那一堆好姐妹面前丢人,显得狼狈万分,那恐怕是比杀了她还让她难受。

    “关门!快关门!”

    晋俨华反应过来之后,便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叫声,“快来人,关府门!今日不见客。”

    “怕是来不及了哦。”裴云蕖哈哈哈大笑三声,“怕什么,让人都来看看你和你许州晋氏的威风。”

    裴云华深深皱起了眉头。

    她知道裴云蕖并非虚张声势,因为她已经听到了很多人的脚步声。

    今日里她这嚣张跋扈的母亲丢人肯定是丢定了,只是她现在想着的却是,这件事若是传出去,三皇子恐怕也会觉得面子上不好看,恐怕也会对裴云蕖和顾留白不利。

    “今儿怎么这么热闹?”

    “哎呀,我的好妹妹,你的脸怎么这么肿,这大冬天的你到哪撞了个马蜂?”

    有一个可以用爽朗来形容的清脆女声响了起来。

    晋俨华气血攻心,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晕过去。

    这声音太熟悉了,光听这看似热情,其实阴阳的声音,她就知道这是郑氏门阀的那位夫人。

    这郑氏门阀的夫人叫做吴嫣红,平时在一起小聚的时候,她就喜欢暗戳戳的折她面子,但是郑氏在朝中的势力还在裴氏之上,她虽然恨得牙痒,平日里也只能赔着笑脸,一点都不敢发作。

    “嫣红妹子,我在外面道上刚刚下了马车就看见你了,结果怎么都赶不上你,你这是修了什么神功吗,走这么快。”

    又一个声音响起。

    晋俨华牙齿都咬得咯咯作响。

    周灵玉!

    她的最大死敌!

    袁氏门阀的夫人。

    这人在她们这个圈子里,最牙尖嘴利,最喜欢针对她。

    以前每每她显摆的时候,这周灵玉就喜欢不动声色的拿出一个更好的东西。

    她心中已经无法承受,双手已经不由自主的捂住了自己肿胀得不行的脸,但眯缝着眼睛往这小院的门口看时,她真的眼前一黑,身体都晃了几下。

    周灵玉的身后,居然跟着至少六七个衣着华贵的夫人!

    这人自己收到消息来看热闹也就算了,竟然还拉来了一帮子人一起看热闹!

    “好好好!”

    裴云蕖一本正经的说道,“难得有这么多贵客上门,如此一来,那这许州晋氏的大名,自然威震长安!”

    晋俨华这眼睛一黑的工夫,周灵玉这一波人后面又来了两批人。

    这些贵妇人一到,真的像组团看大戏一样,将整个凝香小筑堵了个水泄不通,晋铁这些许州晋氏的修行者一时半会想撤都没那么容易了。

    晋心悦,那最开始出场,被顾留白接过剑鞘就反而夺了他剑的许州年轻剑师,原本一直长吁短叹,心如死灰,但此时脸色反而莫名的好看了很多。

    他身旁的一名年轻修行者是他师弟,平日里和他亲近得很,此时便忍不住好奇,轻声问道:“师兄,你怎么好像突然心情大好了?”

    晋心悦轻声回应道:“幸亏败得早,不然这么多门阀夫人前来观战,我在这个时候败了,那今后真的是一文不值了。”

    他身旁那师弟虎躯一震,也迅速轻声回应道:“那幸亏我修为太低,应该轮不到我出场。”

    真幸运啊!

    两个人都开心起来。

    ……

    “晋明贤!”

    晋铁犹豫了片刻,终于决定了一个人选。

    晋明贤就在他身后左侧。

    晋铁喊出了他的名字之后,便轻声道:“明贤,此役事关我晋氏名声,实在非同小可,我思来想去,唯有你先与他一战,看看能不能以伤换伤,让他带点伤。”

    “好!”晋明贤大声说道。

    晋铁一愣,心中狂喜。

    晋明贤修为和他相差无几,而且此人是晋氏嫡系,方才他还在犹豫,自己若是让此人出战,此人会不会推诿,没想到此人竟然如此识大体,竟然一口答应下来。

    真乃晋氏好儿郎啊!

    但他还没高兴玩,突然就听到晋明贤大声道:“好,既然你主动请缨,那就由你对战此子!”

    “??”晋铁不可置信的看着晋明贤,心想我什么时候主动请缨了?

    但晋明贤已经看着晋俨华,接着大声道:“夫人请放心,晋铁既然如此说,自是有些把握!”

    晋俨华脸色略微缓和,“晋铁,替我好生教训此人。”

    晋铁脸色黑沉,气得说不出话来。

    晋明贤此时的声音却冷冷的传入他的耳廓,“平日里你号称铁一样的男子,此时岂有退缩之理?以伤换伤着法子好,就看你的了,我看此子一半的本事都在他那身法上,你若是以伤换伤,能够伤他一条腿,那我等自然有办法对付他。能否保全晋氏的名声,就看你的了。”

    好好好!

    都给我耍心眼子是不是?

    晋铁气得都笑了,既然如此坑我,那就别怪我无情了。

    他马上就对晋俨华躬身行了一礼,道:“夫人,明贤兄已经和我说好了,我若是不小心对付不了此子,他便马上下场,他若是赢不了此子,任凭夫人处置。”

    “草!”晋明贤额头上青筋毕露。

    但晋铁知道自己耍嘴皮子未必能耍得过他,所以也不给他耍嘴皮子的机会,当下就跳了出来,到了顾留白的身前空地。

    顾留白何等精明,晋铁和这些人的钩心斗角,他方才早就看在眼里,所以此时他似笑非笑,用唯有两个人的声音轻声道,“晋铁兄弟,打个商量,一会你有什么本事,都可以使出来,但我可以保全一些你的颜面。但你心里要有数,等会你要想办法让你这帮子兄弟不要退缩,让里面厉害的人和都和打上一打。”

    晋铁眼中顿时涌出亮光。

    现在晋氏不晋氏的两说。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若是大家各凭真本事,能赢了自然是无比风光,但若是不敌,也能保全名声,这当然是包赚不赔!

    至于晋明贤这些人,你们不仁我不义,你们不堪岂不是更显得我鹤立鸡群!

    未战我已立于不败之地!

    晋铁傲然的点了点头,看着顾留白道:“好!请出剑。”

    轰!

    顾留白脚下骤起雷鸣。

    真气激荡间,他的脚下就像是真的有一团浪花飞溅出来。

    他的身体迅速带出了一道道残影。

    破空声呼啸。

    如此迅猛的姿态,让所有贵妇人的谈笑声瞬间消失。

    “好快!”

    晋铁虽然已经和顾留白暗通有无,但顾留白这一出手,他心脏都瞬间有抽搐的感觉。

    他双脚也重重的在地上一踏,整个人往左侧空处掠出,与此同时,他腰间的长剑出鞘,一剑点向顾留白的胸口。

    之前他也和范凌是同样的感受,这少年的身法和剑技,包括感知都十分骇人,但既然这少年执着用一柄细小短剑,那他依旧可以凭借自己臂长剑长的优势,始终拉开距离,用剑尖去遏制对方的活动范围就是了。

    但他怎么都没有想到,晋宗秀吃过的亏自己还能吃一次。

    他这一剑点去,顾留白也是闪电般伸剑一点。

    剑尖就压在他的剑尖上。

    他只觉得有一股巨浪轰的一下压在了自己的剑上。

    晋铁心念一闪,惊骇的同时便直觉不能和晋宗秀一样试着想去卸掉这股力量,他选择退。

    他疯狂的后掠,以免顾留白接下来一下子拍掉他的剑。

    然而与此同时,他感到这股巨浪并未拍打下来,而是变成了一股旋流,裹住了他的剑。

    一股力量就像是绳索一样,将他扯了一扯。

    他往后的身影略微迟滞,但顾留白往前的身影却显得越发轻盈,显得更快!

    顾留白在他的感知之中,真的就像是一个浪头上飞洒出来的一朵浪花,朝着他落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