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一丁点的准备,在秦赵伐魏之后,秦国迅速发动了对韩的战争。

    韩王傻眼了。

    魏王、赵王也傻眼了,他们不知道秦王到底是什么意思,但这个时候发动对韩的进攻韩恐怕是凶多吉少。

    韩王在宫殿内迷茫的想要找到一个办法,一个能够拯救韩的办法,但是他想不到。

    韩公子“韩非”此时出现了,他站在了韩王的面前,表示自己愿意前往秦国出使,请求秦王放过韩,但是他的眼睛直视着韩王,询问韩王愿意付出什么样子的代价。

    韩王的神色平静中带着癫狂,他看着韩非,轻声说道:“只要可以保留韩的宗祠,其余的任何代价都不算代价。”

    他略微有些癫狂的说道:“希望你能够成功,否则等你回来的时候,怕是已经看不到韩了。”

    韩非躬身行礼,眼睛中带着些许泪水和遗憾:“臣臣.一一定尽力。”

    看着结巴的韩非,韩王闭上了眼睛,他其实已经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了,否则绝对不会让韩非前去秦国的,让一个口吃的人干“纵横家”的事情,去玩弄“口舌之利”,这不是玩笑么?

    但韩王可悲的发现,除却这位不受到重视的宗室外,韩几乎没有人愿意前往秦国了,也没有人能够前往韩国了。

    昭襄王五十年,韩非坐上了前往秦国的车辇,他想要拯救自己的国家。

    但他可能没有这个机会了。

    昭襄王五十年,咸阳城。

    陈府

    韩非来到咸阳城后的第一站,便是来到了陈府,因为韩非觉着整个秦国能够动摇秦王意志的只有陈氏族人。

    他想请一向“仁义”的陈氏劝诫秦王,希望秦王不要覆灭韩。

    院子里发出沙沙的声音,一片片叶子落下。

    忽而有一片叶子落在了两人面前的棋盘上,陈昭抬起头神色中带着些许平和:“你心不静,心不静的人如何能够下好棋呢?”

    陈昭放下手中的棋子,不等韩非开口,便直接了当的说道:“我知道伱的来意,但有一点我不理解。”

    韩非抬起头,脸上带着茫然和激动,他看着陈昭问道:“先,..先生有何教.教我?”

    陈昭敲了敲自己的脑袋,表现出一副不明白不理解的样子问道:“你的著作和你的思想,似乎有一种天然的割裂感。这是我最不能够理解的事情。”

    他直视着韩非问道:“你的著作中,处处都有法家的痕迹,并且你与法家一贯的思想是一致的,提倡建立一个“大一统”的中央集权封建专制统治的国家。”

    “是么?”

    “这一点我可有说错?”

    韩非摇头:“先生没有说错。”

    不知不觉间,韩非的结巴好像被治愈了一样,但这个时候的两人都没有注意这个问题。

    他只是问道:“可先生为何说我的著作与我有一种割裂感?”

    陈昭眨了眨眼:“你来秦国,来陈府找我是为了什么?”

    韩非不假思索的说道:“想要请先生劝诫秦王,不要行不仁义的战争,请秦王放过韩。”

    这话说的很顺畅,甚至比之前的话语都要顺畅。

    陈昭听完后看着韩非道:“难道你不是想要“大一统”么?那你请秦王放过韩,难道不是阻挠大一统?”

    “秦所作所为难道不是正在践行着法家大一统的思想么?”

    他将棋子放在桌子上,发出清脆的声音:“所以我说你割裂啊。”

    “难道在你的认知中,只有韩才能够一统么?”

    “只有韩的一统才算是大一统么?”

    这话说的太过于诛心,韩非瞬间又变得结巴了起来:“不,不,并不是的。”

    他涨红了脸说道:“任何国家的大一统都是一统!”

    陈昭嗤笑一声:“那你以什么立场来劝诫我呢?”

    他看着韩非问道:“你身为韩宗室,应当知道韩是如何来的吧?”

    韩非的神色再次变得惨白:“知知道。”

    他抬起头,鼓起勇气说道:“三家分晋。”

    陈昭点头:“是的,三家分晋。”

    “所以晋能灭亡,为何韩不能?就因为韩是你韩非的国家?”

    “地处中原的韩做了什么事情,让他可以一统六国呢?是如同秦一样彻底的变法,还是如同魏一样提高“锻铁法”,还是如同赵一样胡服骑射呢?”

    韩非低着头,面容惨白无比:“都都没有。”

    陈昭再次问道:“那韩王是对百姓很好,让百姓们安居乐业了么?”

    韩非的头更低了:“没有。”

    陈昭继续问道:“韩王重用贤臣?让贤臣治理国家?是一代明君?”

    韩非几乎是要将头扎进土里了:“没有。”

    陈昭更加诧异的问道:“既然都没有,那韩公子你用什么身份、什么理由来请求我劝诫秦王呢?”

    他叹了口气说道:“等你想明白自己到底想要什么的时候,再来找我吧。”

    “我会一直等着你。”

    韩非失魂落魄的站起身子来,行了礼后便离开了,他走的时候还嘟嘟囔囔的思索着陈昭的问题。

    他想要什么呢?

    又以什么样子的身份请求陈昭呢?

    韩非自己也不知道。

    昭襄王五十一年,仅仅是一年的时间,白起、王翦、蒙鹜便率领着军队打到了韩都城下,韩王已经近乎癫狂了,他没有收到来自咸阳的好消息。

    他有些悲痛的身穿白色的素服前往宗室之中,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

    但这些木头做成的灵位显然没有什么作用,也不能够保护韩、保护韩王、保护韩的百姓。

    他们只是死物。

    昭襄王五十一年的秋天,在被围困三个月之后,韩王终于宣布了投降。

    他身上穿着普通的衣服和饰品,十分诚恳的走出了城门,走到了秦国大军的面前,而后缓缓的跪伏下自己的身躯。

    这是第一位如此姿态的“王”。

    他献上了韩的堪舆图,也献上了韩王的玺印,献上了韩的五谷。

    昭襄王五十一年的这个秋天啊。

    绵延了一百七十三年的韩,正式宣告覆灭。

    一道道钟声响起。

    这是巨人迈动脚步的“轰隆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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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昭襄王五十年,秦将白起伐韩,一年而成,秦灭六国统一之战自此而起。——《史记·秦昭襄王本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