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外十分嚣张的霍将军此时一脸乖孩子的样子,他坐在卫子夫的面前,乖乖听训。

    看着霍去病乖巧的样子,即便是卫子夫一肚子的火也不由得叹了口气后问道:“是暂时没有相看上的,还是怎么说?若是有已经中意的,那便是跟我说。”

    “我去求一求陛下,为你赐婚就是了。”

    霍去病这才是抬起头,看着面前的卫子夫,眼睛中闪过些许踌躇。

    最后,他只得老老实实的开口:“我我怕对方的家中,看不上我,所以一直不敢提及。”

    对方的家中看不上霍去病?

    卫子夫满脸愕然。

    霍去病何许人也?

    如今大汉掌管军事的三个最顶尖的人之一,也是这大汉的冠军侯,满天下还有能让霍去病如此怯懦的家族?

    不过是一瞬间,几乎长安城中所有适龄的人选全都被卫子夫过了一遍,然后她下意识的看向了霍去病:“难道是陈氏的女子?”

    也只有陈氏的女子,才会让霍去病如此退缩了。

    陈氏,大汉第一世家。

    别说是霍去病了,就算是当初她的孩子,刘氏的嫡长子、如今的太子、未来的皇帝,这也是没有能够勉强得了陈氏女的,最后还是当今天子亲自去找了已经在官渡中的老安国王,这才定下来的婚事。

    卫子夫站起来,在大殿内来回走动着。

    片刻后,她叹了口气:“那女子可是也看上了你?若是看上了,我便是厚着脸去找一找陛下,请陛下问一问陈相;若是那女子没有看上你,你便是老老实实的再寻一个吧。”

    霍去病猛地抬起头,其实这两年他一直想要找皇帝赐婚来着,但总是不好意思开口,如今皇后开口了,他立马答应了下来。

    “回禀娘娘,那人与我.与我也见过几面,我也不曾知道到底是个怎么说法。”

    卫子夫看着霍去病:“可是陈氏的嫡女?”

    霍去病开口道:“不是,是陈氏的庶女。”

    此时有皇后大包大揽,霍去病的神色也是放松了许多:“昔年陛下为太子选择太子妃的时候,曾有两个人选,其一是如今的太子妃,其二是辟辰候的嫡长孙女。”

    “侄儿心悦的,是这辟辰候的庶长孙女-陈月。”

    说起来陈悦,霍去病有些滔滔不绝:“昔年,侄儿出征归来的时候,曾在长安城门口见过她一面,这几年在长安城中的一些宴会上,也多次碰见。”

    “只是.”

    一向嚣张大胆的霍去病谈论起来自己的新上人,也总是有些羞怯的:“只是一直不敢与她说话。”

    “想来,她应当是见过侄儿的,只是不知道有没有印象了。”

    听到这里,卫子夫彻底的将心放到了肚子里。

    第一,是一個庶女,第二见过刚出征归来的霍去病。

    她上下打量着霍去病,看的霍去病都有些茫然了后说道:“你在这等着,我这便去找陛下,请陛下问一问。”

    这世上的女子,见过霍去病昔年征战归来那意气风发样子的,有几个会不喜爱他呢?

    更何况.

    霍去病这小子不懂的这其中的弯弯绕绕,卫子夫自己却是太懂了。

    她听闻过那位“陈月”,这位在长安城中也算是有名的才女,但唯有一点,她不喜爱出门,反而总是喜欢在家中研读书籍,其中也多有兵书之流。

    那怎的这么巧,每次霍去病这个猢狲出去参加宴会,都能够遇到陈月?

    不过是有心与有心罢了。

    未央宫中

    刘彻坐在大殿内处理事务,就听到身旁的人小声说到皇后来了,他抬起头,见到卫子夫款款走来,目光也压根不看周围的那群舞女,目不斜视的看着刘彻行礼。

    刘彻也是摆了摆手,令身旁的侍女、以及那几位少年退去。

    “子夫今日来此,可是有什么事?”

    他指了指身旁:“你可是甚少来我这里啊。”

    卫子夫接替了之前为刘彻按肩膀的侍女,继续柔和的按着,听着刘彻的话,这才是将自己如何担忧霍去病不成家,之后又询问霍去病,最后得知霍去病的心上人乃是陈氏庶女的事情说了出来。

    这期间还夹杂着一些她自己的猜测,比如陈氏女也看上了霍去病什么的。

    等到听完了全部,刘彻才是一愣,继而大笑着:“哈哈哈哈哈,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臭小子,也知道在心上人面前羞怯了?”

    “不过你这么一说,的确是他也该成家了。”

    “朕正捉摸着替他赐婚,谁曾想到竟然已经有了心上人?”

    沉吟片刻后,他看着身旁的内侍,请他召请“陈无实”到来。

    半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陈无实也很快的到了这未央宫内,他看着面露笑意的刘彻心中十分好奇:“陛下,宣召臣来,可是有什么要事?”

    刘彻喜笑颜开的说道:“朕是有一件喜事要告诉你啊。”

    喜事?喜从何来?

    等到刘彻将事情说完的时候,陈无实这才反应了过来,他略微一沉吟后说道:“陛下,虽说这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臣却着实是做不了主。”

    “陈氏从不强求子嗣前去联姻。”

    “不如等臣回去问一问月儿?”

    刘彻此时正在兴头上,他也想要验证一下皇后的猜测,于是便让人宣召了陈月到来。

    见到陈月后,刘彻只是问道:“朕想为伱赐婚,你意下如何?”

    “可是愿意?”

    刘彻故意没有说出赐婚的人选,是想要试探一下陈月,看看陈月的心中是否有霍去病,若是有,在这种情况下,陈月定然会反抗自己。

    若是有,又不愿意反抗,那这样的女子如何配得上他的冠军侯?

    陈月并不惧怕,她昂着头,看向刘彻:“回禀陛下,臣女心中已然有了心上人,虽然那人瞧不上臣女,但臣女也不愿嫁与他人,只愿回官渡老家祠堂,守着祠堂燃灯一生。”

    刘彻眯着眼睛:“那人是谁?”

    陈月低着头:“陛下,臣女不能说,否则便是毁了那人。”

    “还请陛下降罪于臣女,而不要迁怒于那个人。”

    刘彻愈发觉着卫子夫的猜测是正确的,他笑着说道:“那你总该说一说那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吧?”

    “朕要为你赐婚的,可是这天下一等一的英才俊杰。”

    一等一的英才俊杰?

    陈月虽然心思玲珑,但却没有反应过来,只是低声说道:“臣女心中的,也是一等一的英才俊杰、少年英雄,在臣女心中,除却叔祖临安公外,无人能比。”

    刘彻听到这个回答,直接确定了陈月的心上人是谁。

    但还是多嘴的问了一句:“那为何瞧不上你?可是已经有了婚配?”

    陈月同样是有些无奈:“他尚未婚配,但臣女曾多次与他碰面,他却未曾正眼瞧过臣女,因此臣女觉着他只怕是心中另有人选。”

    话说到这里,在场的另外三个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底的笑意。

    原本以为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谁曾想这是落花有意,流水也有意,只是流水之意没被落花看出来啊?

    刘彻故作叹气的说道:“那是可惜了。”

    还没等陈月行礼,刘彻就继续说道:“冠军侯还求到了皇后那里,说是想让皇后求朕问问陈相的意思,说他苦等这么多年,只愿娶你一个人过门。”

    “你既然没有这个意思,朕便替你回绝了冠军侯吧?”

    说完,故意等着瞧陈月的反应。

    陈月猛地抬起头,脸上瞬间红透了一片。

    “陛下,您说是谁?”

    刘彻玩味的说道:“便是朕的冠军侯啊。”

    “你不愿意也没法子,这等少年英才,看来只能孤老终生喽。”

    陈月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陈无实轻咳一声,看不得刘彻故意这般欺负自家的侄女:“咳咳。”

    他看着陈月问道:“月儿,做叔父的再问你一句,你是否愿意答应陛下的赐婚啊?”

    陈月低着头,从脸颊一直红到了脖子处:“儿女的婚事,向来是父母长辈做主的,如今陛下和叔父都在这里,哪有侄女说话的份?”

    “侄女都听陛下和叔父的。”

    这话一落,在场的三人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陈月越发的羞怯了。

    太初五年,春。

    天子下诏,赐婚陈氏女陈月与冠军侯霍去病,而陈氏允之。

    又因为霍去病没有了父母长辈,于是便由大将军、大司马卫青替自己的这个侄子前往陈氏下聘,下聘的队伍从冠军侯府出发,一直到安国王府。

    那装着聘礼的队伍足足走了三个多时辰,有心人数了数,一共是一百八十八担,这还只是冠军侯的聘礼,在途中不断的有冠军侯、长平公的部下为这聘礼加几抬。

    甚至到了最后,皇后、天子都来凑了个热闹。

    皇后卫子夫为这聘礼加了八十八抬,而天子则是凑了个数,将这聘礼凑到了三百六十抬,正合周天之数。

    太初五年,秋。

    经过近半年的三媒六聘的程序,在太初五年的秋天,一个傍晚,霍去病终于娶到了自己的心上人。

    自此,霍家、卫家、刘氏、陈氏四个家族,再次有一个密切的捆绑了。

    天子也更加兴奋。

    而这一年,太子刘据十一岁了。

    天下的安定让天子愈发的平和起来,他对于整个天下的掌控也越来越恐怖,几乎达到了天子一句话,便是能够让朝堂上几乎所有臣子都颤抖的地步。

    为什么说几乎?

    因为还有几个不怕死的,或者说不必怕刘彻的。

    在太初六年的时候,天子让已经十二岁了的太子刘据开始上朝观政,这个时候的太子已经从一个小孩子长大成为了一个翩翩少年。

    他对于政治表现出的“敏锐”判断也让天子以及他的几位长辈觉着兴奋,有这样的太子,大汉的下一代也同样是稳固了。

    太初六年的冬天,刘彻将自己其余几个孩子全都是发放到了封地当中,但唯独留下来了“刘弗陵”。

    这一年的刘彻已经年近四十,他十几岁的时候登基,经过了建元三年、元狩七年、太初六年的光景,在位已经足足十六年了。

    在他掌权的第六年,他几乎就已经控制了大汉绝大部分的力量,而如今整个大汉更是全部在他的脚下。

    诸王们因为推恩令的缘故而大幅度的削弱,几乎已经没有了势力可以和朝廷对抗,只能够被动的接受朝廷的“剥削”。

    他们也同样知道,天子不会放松对自己的警惕,但他们也同样知道,天子是绝对不会直接将自己等人全部削除的。

    既然如此,摆烂就行了。

    也正是在太初七年到太初九年的这两年时间内,发生了一些后世的人都觉着啼笑皆非的故事。

    在这短短的两年时间内,天子刘彻因为各种乱七八糟的理由,削减了二十多位诸王的封地,而且这些理由是真的乱七八糟。

    其中最著名的是刘彻喝酒的时候突然呛到了,因为是面朝北方喝的酒,所以他觉着是北方的五位诸侯王诅咒自己,所以直接削减了这五位诸王的封地。

    而诸王们的反应呢?

    躺平接受。

    在太初九年的时候,刘彻已经四十多岁了,他的身体开始垂暮。

    他的老师陈秋、以及当年他在朝时候的重臣辟辰候早已经故去,如今就连陈无实都已经继承了安国王的位置,陈无实的嫡长子都已经十一岁了!

    而那座宏伟的“官渡城”,经历了多年的光景,终于是在太初十年的时候修建成功,那是一座真的宏伟的城池,哪怕长安城都不如他大,约莫有四个长安城的大小。

    也正是在这一年,天子爱上了每个皇帝在年岁增大时候,都会走上的道路。

    “求仙问道”。

    此时的太子刘据已然十六岁的弱冠之龄了,天子甚至偶尔为了追求仙神,将朝政丢给刘据去处理,然后自己带着刘弗陵以及一些不怎么样的大臣去求仙。

    太初十一年,末。

    再次求仙归来的刘彻身旁多了两个人,一个是一名叫做“江充”的官员,瞧着是儒家出身。

    另外一个,则是一个打扮奇怪的苗疆少年。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寒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