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客厅内——

    众人见李洛夫正言辞板着脸说出这番话之后,林佰欣和邵大亨等人险些喷出一口茶来。

    沈璧搞金融诈骗?

    这种话恐怕就算是现在手持拘捕令的李洛夫自己都不会相信,但偏偏他能忍住不笑场说出这番话,连颜雄,林佰欣等人都感到佩服。

    沈璧是什么人?

    他有必要搞金融诈骗吗?

    退一步讲,沈璧乃是香港众多华商的财神爷,就算他不搞诈骗,也会有人主动把大大把大把的钞票塞给他!

    何况众所周知,沈璧自从担任汇丰大班以来,公开支持香港华商,为此还受到港英政府,乃至英国资本打压,为了事业,为了信仰承受了巨大压力,他的人格魅力在所有鬼佬银行家中属于第一等,无人能及。

    “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跟谁说话?”

    沈璧皱眉瞪着李洛夫,看也不看李洛夫手中的拘捕令:“我是香港汇丰银行负责人,大英帝国公民,另外我还是香港金融协会主席,香港经济发展部理事,连港督见了我,也要尊称我一句沈先生,你有什么资格抓我?讲真,要是真的出了事,你老板都保不住你!”

    沈璧嘴上斥骂着李洛夫,大脑已经开始飞速运转起来,他的心境显然没有像表面上那般平静,在香港待着这么久,第一次有了心头发虚的感觉。

    廉政公署既然敢这样做,那么背后一定有比李洛夫更厉害的人撑腰,那个名字呼之欲出——百里渠爵士!

    对于沈璧来说,港督麦理浩不可怕,百里渠才可怕。

    原因很简单,麦理浩是港督,很多事情必须要摆在明面上讲,做事也必须有理有据。

    百里渠就不一样了,此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最重要他喜欢在背后搞鬼,就算给沈璧塞几个莫须有罪名也是可能。

    一连串的猜测几乎同时出现在沈璧的脑海中,还没等他将其中关节捋顺,一个洪亮声音就从门外响起-——

    “沈璧先生果然犀利,如果今天我不出面的话,怕是带不走你!”

    现场众人闻声全部动容:“百里渠?”

    “没错,就是我!”随着声音,就见一个白发鬼佬拄着拐杖从外面慢吞吞走了进来。

    他精神矍铄,绿色眼眸发出幽幽光芒,仿佛夜色中潜伏在森林中的老豹,一进来就给人强烈压迫感。

    就算邵大亨,林佰欣等人身份不凡,在百里渠面前也不敢托大,在对方进入一刹那,纷纷起身迎接道:“你好,百里渠爵士。”

    不管敌对不敌对,不管对方人品如何,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全。

    “这里人很全呀!”百里渠扫视一眼众人,面带笑容,显得很亲切。

    邵大亨微微一笑:“我们没什么事儿,在这里饮茶先。”

    “是吗?看起来沈大班的茶水一定很好,能把诸位大佬邀请过来!”百里渠皮笑肉不笑道,“如果有机会,我倒也想尝尝看!”说完看向一脸阴晴不定的沈璧。

    沈璧脸色阴霾盯着百里渠,一字一句开口问道:“戏做够了没有?如果有证据,你们尽管带我走,不过在此之前,我要与港督通电话!”

    从百里渠进屋地那一刻,沈璧脑海中所有的疑团就像找到了线头一般,全部理顺。

    果然,没百里渠撑腰,区区一个廉政公署哪里敢轻易拿他开刀?

    要知道沈璧的后台可是汇丰!而汇丰那边和伦敦关系很铁,香港作为大英帝国殖民地,很多时候都要看伦敦那边脸色行事。

    现在李洛夫出面要拘捕他,其实只是打前锋,出了事儿就是炮灰,背后要搞自己的就是百里渠这条老狐狸。

    老狐狸显然早就下定决心站好了队伍,准备和利兆亨,李佳城那边一起搞掂杜永孝,而作为杜永孝财务总管的他就成了拦路虎,所以他们必须要把他沈璧先除掉,才能专心对付杜永孝。

    “沈先生,证据方面我们这边有污点证人,他的口供可以证明你涉嫌与杜氏集团有不当交易,另外关于金融欺诈方面,也是他的口供!至于你要打电话给港督大人,不好意思,港督大人这几天休假,不接听任何电话!如果您真的需要与他联系,我可以申请在港督休假完毕与你通话!”

    回答沈璧的,是百里渠冰冷的声音。

    即便已经猜到百里渠在暗中搞鬼,沈璧听到这些话后,仍旧忍不住身躯一怔,“污点证人?哪个证人?”

    “哦,你应该认识的,曾经担任恒创地产总经理的刘鉴雄刘先生!为了伸张正义,我们廉政公署主动邀请他从东瀛回来。”百里渠淡淡道,绿幽幽眼睛望着沈璧,似笑非笑。

    “是吗?不过单凭他的口供,你们还不够资格抓我。”

    沈璧目光一凛,环视着屋中众人,最后落到百里渠,李洛夫等人身上,慢慢开口说道:“我会打电话给伦敦方面,今晚发生的事,你们会付出代价。”

    百里渠点点头:“我们只是希望沈大班可以回去配合调查,至于你到底有没有罪,等调查完就会知道。如果无罪,我会亲自给你赔礼道歉,不过为了香港法律公允,还是要委屈阁下……”

    百里渠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意图也很明显。

    他的确惹不起沈璧,准确讲是惹不起沈璧背后汇丰那帮人。

    所以现在他打预防针先,直接把话说明白,估计拘捕沈璧也就是走个形式,给外界造成一种影响,告诉所有人杜永孝没了汇丰这个后台,可以随便宰割。

    至于沈璧,最多四十八小时就会放出,给百里渠天大胆子也不敢对他栽赃嫁祸,因为沈璧背后大佬太多,牵扯的利益也很多,你搞沈璧,就等于在搞伦敦那帮人,岂不找死?

    沈璧也知道这一点,所以现在他不是在为自己苦恼,而是在为杜永孝担心,自己这么一走,估计杜永孝那边真要天塌。

    “哎!就看他运气咯!”沈璧摇摇头,再也不多想,昂首阔步往外走去。

    颜雄见沈璧离开,急忙起身:“沈大班——”

    沈璧对他的话却置若罔闻,快步向门外走去,但是在靠近门口的时候,他的脚步却陡然停住,转身对颜雄说:“替我转告杜先生,我已尽力,一切听天由命!”

    颜雄张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沈璧转身,离开。

    百里渠给李洛夫使个眼色:“沈先生配合我们工作,你们还不赶快跟上?”

    “是!”李洛夫急忙带人追上沈璧。

    这边百里渠回头拄着拐杖,看一眼一脸悲戚的颜雄,又看看神色各异的邵大亨,林佰欣,雷觉坤等人,轻蔑一笑道:“游戏快结束,诸位还不赶快站队?”

    林佰欣叹口气:“我老了,不喜欢选择站队!告辞!”朝百里渠抱拳,转身离开。

    百里渠原本笑容满面的脸上突然变得阴霾,声音冰冷森寒:“不识时务!”随即看向邵大亨和雷觉坤两人。

    邵大亨和雷觉坤相视一笑,然后邵大亨对百里渠说:“不好意思,我们也都是不识时务之人!”

    “是啊,岁数大了,没几年可活就壮着胆不识好歹一次!毕竟——”雷觉坤丝毫不避百里渠眼神:“我们都是中国人!”

    说完,两人哈哈一笑,肩并肩,扬长而去。

    咚!

    百里渠怒容满面,把拐杖狠狠笃在地上,“混账!”

    最后,百里渠把目光看向瑟瑟发抖的颜雄。

    刚才他面子两次被驳,必须要找一些回来,颜雄就是最好目标。

    众所周知,颜雄是出了名的“笑面虎”“墙头草”,只要给足他利益,就能喊你亲爹。

    百里渠看着眼前被自己气势吓得瑟瑟发抖颜雄,信心十足能够拿捏他。

    “颜雄,杜永孝这次完蛋了!你呢,好歹曾经也是一号人物,难道就陪着他一起沉船?”百里渠语气充满轻蔑,又一点怜悯。

    颜雄:“我,我——”

    “我知道,你对杜永孝很忠心,还拜他做干爹,可现在情势很明显,他完蛋了,没救了!难道你想要跟着他一起死?”

    颜雄不语,神色难看。

    百里渠冷笑两声,握着拐杖,一副吃定颜雄模样:“呐,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肯跪下求我,并且答应做证人指证杜永孝,那么我就保你无忧!”

    说完,百里渠就用轻蔑的眼神看着颜雄,等着颜雄噗通跪地求自己。

    颜雄脸上出现纠结。

    一秒钟,

    两秒钟-——

    百里渠有些不耐烦了,皱眉,语气也变得冰冷:“你还考虑什么?你这个扑街!你这个不可救药家伙!没有我,你就是废物,是乐色,是一分不值的家伙!”

    原本还在纠结的颜雄听到百里渠这些话,突然笑了。

    他哈哈笑着,笑得猖獗,肆无忌惮。

    百里渠被他彻底惹怒,“你笑什么,该死的家伙!”

    “我笑你根本不懂中国人!”颜雄停止发笑,望着百里渠目光灼灼,“知道吗,我虽然很卑鄙,很无耻,也很下流,曾经出卖过很多人,曾经也做过很多错事,不过自从跟了杜先生之后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什么叫——视为知己者死!”

    “当然,你是鬼佬嘛,都是从不开化的海外过来,当然不会明白这种道理,也不会理解这种精神!说白了,你们英国人其实就是野蛮人!”

    “你说什么?混蛋!”百里渠脸色变得难看,指着颜雄鼻子:“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你知道你在得罪什么人吗?”

    “知道,我当然知道!”颜雄轻蔑一笑,用藐视的目光看着百里渠,“你可以随便诬陷沈璧那样的人,当然也可以随便诬陷我咯,给我栽赃一个罪名,把我关去廉政公署——哦对了,你只能把我带去廉政公署,因为警察都是我干爹杜永孝的人!你百里渠就算只手遮天又怎样?那些警员还不是不听你的?”

    “你你你——”

    颜雄这番话直接戳中百里渠痛处。

    是的,他可以在香港只手遮天,却调动不了香港警察部队。

    因为香港警察都站杜永孝这边,这让他甚至港督都有些忌惮,也正因为如此,他现在只能靠廉政公署来搞这些小动作,还不敢让警察那边知道。

    “你什么你?老家伙!别人怕你,我颜雄不怕!”颜雄彻底豁出去,指着百里渠鼻子骂道,“当初要不是我干爹心软放你一马,你早被赶出香港,回去伦敦卖红薯,哪里还有今天这副得意模样?”

    “颜雄你——”百里渠气得指着颜雄,又忙捂着胸口,他心痛的很。

    颜雄不依不饶,“难道我说错?你和那个狗屁港督三番两次与我干爹做对,我干爹顾全大局都没把你们怎样,谁知道你们鼠肚鸡肠,小人心性,现在趁着我干爹公司出事儿,想要置他于死地,其心险恶,其心可诛!”

    “咳咳咳!”百里渠被颜雄气得快要吐血,身子摇摇欲坠,幸亏旁边下人上前搀扶着他。

    百里渠老半天才缓过劲儿,胸口剧烈起伏,指着颜雄道:“你敢污蔑港督,污蔑我,我……”

    “怎么?你要抓我?来呀,我让你抓!”颜雄上前一步,示威道。“不过就算你要抓我,也要经过警察那边,毕竟我也不是一般人!”

    颜雄昂首挺胸,一副我鸟你模样。

    百里渠怒极反笑:“是吗?必须要经过警察吗?你以为杜永孝在香港真的可以左右警界,只手遮天?告诉你,除了警察,香港还有保安局!现在我就要以保安局名义逮捕你!”

    “呃,这个-——”

    保安局是香港殖民时代独立于警察体系的一个部门,直接受伦敦那边指挥,百里渠除了是香港司法大佬,廉政公署元勋外,更是保安局负责人之一。

    “来人啊,把这个颜雄给我抓起来!”百里渠怒喝道。

    “是!”

    两名黑衣人闯进来,上前就要逮捕颜雄。

    就在这时——

    “保安局很厉害吗,难道厉害过军情六处?”

    说话间,就见一袭白衣的杜永孝,背着手笑眯眯从外面走了进来,跟在他身边的还有一名身材高大鬼佬,气势慑人,一看就不是善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