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营中的袁崇焕,面色很是不渝。

    他被皇帝召入宫中,表面上并未斥责,甚至还给了他统领勤王兵马的权限。

    可袁崇焕能够清楚的感受到,皇帝对他那压抑的怒火。

    皇帝生气了,再也没了之前袁崇焕高喊‘五年平辽’时候的绝对信任。

    之所以现在还对他和颜悦色,不过是忌惮他带来的数万辽东兵马。

    外加需要用他去退建奴大军罢了。

    帐中诸多武将,见他面色难看,也无人敢言。

    过了许久,袁崇焕方才闷闷出声“建奴到了何处?”

    下首祖大寿当即抱拳应声“回督师,建奴大军连破蓟州,香河,顺义,通州各地,不日即将抵达京郊。”

    听闻这话,袁崇焕的心情更糟心了。

    皇太极不守信用!

    明明说好了能和谈,可现在却是绕过辽东镇,入寇京畿甚至兵锋杀到了京师城下!

    都这样了,自己还怎么狡辩?

    袁崇焕愈发无奈,更是莫名的有了一丝慌乱之意。

    此时此刻他再也找不到替罪羊,也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局面。

    许久之后,他闷哼哼的询问“附近可有勤王之师?”

    勤王诏书已下,只不过各路勤王大军到来,还需时日。

    此时真正能够动用的,除了辽东镇之外,就是蓟镇。

    “蓟镇各路兵马情况不明。”祖大寿再度行礼“不过听闻赵率教领着蓟镇主力守着遵化城。”

    军帐之中,袁崇焕几乎是瞬间有了精神。

    正愁找不着足够分量的人背黑锅,这惊喜就从天而降。

    天下九边之一的蓟镇总兵官,这个分量足够背锅了。

    “传令,命赵率教领蓟镇精锐速速赶来京城。”

    遵化城西门外。

    “陈总兵,你这是作甚?!”

    顺天巡抚王元雅,死死抱着陈然的大腿,死活不让他走“不可不可,不可啊~~~”

    “府台大人这是作甚?”冷冽的寒风之中,面无表情的陈然暗搓搓的去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王元雅才不管这些,非但自己死死抱着大腿不放,还招呼永平推官何天球,遵化知县徐泽等文官上前,各种拉拽不休。

    争扯之间,‘呲啦’一声响,陈然身上的棉衣居然被扯开了道口子,白花花的棉花都露了出来。

    四周看笑话的众人,顿时乐不可支。

    “老子的新衣服!”

    勃然大怒的陈然,拳脚并用揍的几位文官哭爹喊娘。

    文官们虽然人多,可养尊处优惯了的,哪里是长期在军中厮混锻炼,整日里大块吃肉的陈然的对手。

    不过三下五除二的功夫,文官们就已经是鼻青脸肿。

    最惨的是遵化知县徐泽,鼻梁骨都被打断了,两行鲜血挂在了下巴上。

    哪怕如此,王元雅等人依旧是拽着陈然的衣服,不让他走。

    这边闹的实在是太过分,赵率教看不过眼,策马过来劝说“子厚,你要不就再留些兵马就是。”

    “我是遵化总兵官,遵化城里的兵都归我管。”陈然微微蹙额“我带他们去打仗,何错之有?”

    “你也知道自己是遵化总兵官?”官帽掉在了地上都顾不上捡的徐泽,大声嚷嚷着“你把城里的兵马都给带走了,若是建奴杀回来,这城如何守?”

    “正是如此。”王元雅抱着陈然的大腿喊“丢了遵化城,我等必然弹劾于你!”

    陈然大怒,挥拳就砸在了王元雅的眼眶上“弹劾我?真破城了你们早就死了,是托牛头马面给伱们送奏章?”

    他要去京城,不但带走了自己麾下的兵马,甚至将遵化城内的守军都给调走了大半。

    没了军汉,就靠一群城旦赘婿,壮丁快班如何守城?

    这才有了城门口的这一出。

    理论上来说,顺天巡抚王元雅是可以指挥陈然的。

    可问题在于,人家压根就不听啊。

    多啰嗦几句,直接就把雁翎刀拔出来,说是要磨刀。

    至于城里的军汉们,陈然直接自掏腰包,拿出银子与粮食,给他们补发了一年的欠饷,还给了开拔费。

    本就是正管的总兵官,又舍得给钱给粮给鸡鸭鹅肉,军汉们当然是跟着自己的总兵走。

    甚至于,就连巡抚王元雅直管的抚标营,基本上也都被拉空。

    没办法,这年头抚标营也欠饷。

    王元雅他们也想过花钱拉拢军汉们留下。

    可惜他们没钱。

    衙门里肯定是没钱的,甚至就连城内富户之家,之前就被收刮干净,这个时候哪里还能拿得出银子来。

    无奈之下,他们只好拉拽陈然不让他走。

    眼见着耽搁了时辰,动了怒的陈然不管不顾,拳打脚踢将一群文官们都给打趴下起不来。

    这才翻身上马,在文官们声声泣血的呼唤声中,带着兵马出发。

    “子厚。”赵率教策马与陈然并行“你如此得罪文官们,这可不行。”

    大明武将,面对文官的时候,向来都是见面低一头。

    像是陈然这样丝毫不给面子,甚至还拳打脚踢的,绝对是独一份。

    “这帮废物只会拖后腿。”陈然咳嗽一声,委婉回应“我上面有人,不怕。”

    之前天使来宣旨的时候,也传达了周延儒兼东阁大学士,入了内阁的消息。

    众人皆知陈然的恩相是周延儒,有这位大佬护着,的确是可以狂傲些。

    赵率教还待再劝,却是有亲信家丁策马而来,禀报说是有京城来的信使。

    待到信使上前,方才得知是袁督师派来的,命他们快马加鞭赶赴京城。

    “赶赴京师?”挥手让信使退下,赵率教当即变了脸色“当鞑子都是死人?”

    “不错。”陈然当即应声“鞑子攻城或许有难,可向来擅长野战。”

    “此时各路勤王兵马到处分散,给了他们各个击破的机会。真要是就这么大刺刺的往京师靠过去,必然是要被优先打击的。”

    后金马多机动力强,而京畿周边地势平坦,非常适合他们打突袭。

    一股股的兵马往京城靠,结果就是被人家分别打崩。

    想到这里,陈然随口一说“现在的情况,看着有点像萨尔浒。”

    此言一出,赵率教当即变了脸色。

    萨尔浒的时候,也是分路出击,结果建奴集中兵力只打一路,导致全军崩溃。

    现在的情况,何其相似。

    “鞑子在遵化城下吃了亏。”陈然低头思索片刻之后,再度主动开口“若是得知咱们靠过去,必然是要集中力量来打。”

    “你有何想法?”赵率教沉默片刻,缓缓摇头“京师还是要去的。”

    “去肯定是要去。”

    陈然也不含糊,当即表态“不过不能就这么直挺挺的过去。”

    “鞑子现在去了京城周边,其实也算上被拴住了。”

    “我的意思是,趁着机会,与各路勤王兵马在外围汇合,集中力量,集中让鞑子们吃不下的力量,再一举破敌。”

    “善。”

    听到这里,赵率教终于动容“那袁蛮子跑的这么快,必然是先行带着辽镇骑兵去的京城。辽镇与山海关的兵马,肯定还在后面。”

    “既如此。”姿态昂然的陈然当即表态“都督可往迁安,永平一带去迎辽镇与山海关兵马。”

    “那你呢?”

    “我往南边走。”陈然严肃以对“绕蓟州香河,去良乡房山,宣大与山西来的勤王兵马,算算也到了。”

    两边商定,当即分兵。

    赵率教往西,去迎辽镇山海关的后续兵马。

    陈然南下,绕过蓟州香河,去迎山西河南等地的兵马。

    两边约定,最后在通州集合。

    此时陈然麾下,火铳兵计六百余人,骑兵四百余人。

    遵化城守军约两千余人,不过缺乏兵器甲胄,训练上更是一言难尽,也就是比民夫强一些。

    好在赵率教主动帮忙,从本部调拨了二百骑兵给他,以为核心。

    这些人都是赵率教的家丁,是他的本钱与根基。

    能够主动送过来,绝对是过命的交情。

    分兵之前,赵率教向着二百家丁高呼“陈总兵年轻有为,简在帝心。未来前途远大,公侯可期。尔等从今往后追随左右,必当效死!”

    陈然的前途如何,这些家丁们不太了解,也看不出来。

    不过他对待麾下大方豪气这一点,却是没得说,所有人都看着的。

    顿顿都是大米白面,每天甚至还能有一顿肉食。

    更是听闻从未拖欠克扣粮饷,这绝对是一位好老大。

    二百赵率教的家丁,对于这次被送人,没有丝毫的抵触。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姓陈了!”

    明末的家丁,就是将领们的私人财产,互相之间转赠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你情我愿就行。

    “兵为将有,兵强马壮的时候,说一句天冷了,是不是就有人给披衣服?”

    陈然摇摇头,甩开思绪,唤来刘有福给家丁们发放开拔银子。

    每人二十两银子的见面礼,不可谓不丰厚。

    除此之外,本属于蓟镇本部中协的副将朱来同,也带着他的奇兵营剩余人马,随同陈然出发。

    他还有千把号军汉。

    全都算起来,大致也有個四五千人马。

    这股力量可不算小,就是步卒太多,行军速度缓慢。

    绕过失陷于建奴手中的蓟州,香河等地。

    一路南下绕了个弧线,待到抵达良乡左近的时候,时间已然是来到了崇祯二年的十二月。

    陈然的眼前,也是再度出现了字幕。

    ‘史载:山西勤王兵马远来,朝廷不予粮饷,军中哗变溃散。’

    ‘注:你可以修改其中的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