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在西北的荒原呼啸。

    尼玛带着五百人,三十多辆马车在大路上奔袭,一路过关卡又或是暗哨见尼玛所拿文书立刻放行。

    并亲自带队破风,助力这五百人朝东而去。

    这一路的官驿见文书,立刻大礼拜见,然后把驿站里最好的军马全部拉出来,供尼玛的商队替换。

    五百人呼啸而去。

    驿站主事看着卷起的飞雪轻轻叹了口气,在他身后,正在给替换下来的马儿盖毯子的小吏忍不住轻声道:

    “主事,这商队拉的是什么,怎么这般着急?”

    曹主事闻言看着东边,久久不言,直到看不见离去商队的身影这才转头低声道:“拉的都是尸体!”

    “军阵上的?”

    “嗯!”

    小吏不是很懂,直言道:

    “倒是稀奇,边关死了将士,一般都是用罐子装,今日直接运尸体倒是头一次见,这些粗汉死了算有福……”

    “啪!”

    “啪啪!”

    小吏的话音才落下,脸上就重重挨了三个耳光,曹主事的双眼露出凶狠的目光,盯着这小吏低声道:

    “闭上你的狗嘴,什么叫粗汉?三日之前过往的信使你也说他们是粗汉,我没搭理你!

    这一次你给我记住,下次如果我再听到你嘴里说出这两字,我~杀~了~你!”

    小吏捂着脸,慌忙不迭道:“知道了姐夫,姐夫我错了,下次不敢了!”

    一声姐夫,压下了曹主事心中的杀机。

    曹主事强忍着内心的火气:

    “知不知道死的都是什么人,三十多辆车拉了二十三人,这二十三人最低的都是从七品,都是“待官”的楼观学学子。

    那都是我的同窗,是我的故友,是我的学弟!

    这一次,我朝一下子战死这么多人官员,你说这是粗汉,这一次我饶恕你,下一次我敲碎你满嘴黄牙。”

    曹主事不想跟着小吏多说。

    这样目不识丁,只会逞口舌之快,行口舌之欲,只会让自己舒服的人你跟他说再多也没有用。

    只恨他没念书,狗屁不懂。

    过关文书上印的是秦王章。

    现在能自称秦王的除了当今陛下还能有谁,陛下潜邸时候的印章,哪怕如今身份巨变,难道先前的印章就不能用了么。

    秦王印怎么出现在西域老曹不敢打听。

    尼玛管事他认识,半个楼观书院的人,有大唐户籍,会说大唐官话,现在他跑西域不做跑商的生意了。

    每次年底的时候几百辆马车里面装的都是石头,也只运送石头,天上掉下来的,又或者是那种格外稀有的。

    (感兴趣的书友可以搜索下“群青色”,还有绿色原料是孔雀石,青色原料是蓝铜矿,白色的原料是砗磲……)

    听说楼观书院有法子把那些颜色各异的石头上的色彩提取出来,实际上如今书院从石头上提取颜色的技术已经很成熟了。

    老祖先写的那些书里都记载着。

    书院之所以再做这件事的主要原因就是保留。

    希望书籍不褪色的保留下来,很多孤本需要保护。

    颜白没有想那么远,颜白想的是什么时候能让孩子的课本有色彩多样的彩图,可惜,这个太难了。

    不要小看尼玛运的石头。

    他这运回来的石头利润绝对比运肉干的利润大。

    刑部侍郎左侍郎,也就是李晦现在的同僚阎立本,为了得到书院配置的颜色,休沐的两天他在楼观学要讲三节课。

    每节课一个时辰。

    这么努力,就是想让无功先生开口,给一点点颜料,现在这颜料长安有卖,可阎立本根本就买不起。

    所以,就只能打感情牌了。

    一个刑部的二号人物,心甘情愿的跑到书院讲课且风雨无阻。

    只希望在年底书院感谢他们这些先生的“接年礼”有他想要的东西。

    对他们这种画画成痴的人来说,画一幅不褪色的画。

    那无异于青史留名了。

    不算皇室,不算那些如阎立本一样在画画上有大追求的人,购买颜料的最大户其实是佛道两门。

    他们的需求是最大的。

    有了水泥做的胎身,他们现在追求的是不褪色的颜色。

    不褪色的颜料,好像目前也只有书院有,这才是楼关学研制颜料钱财的最大来源,而且他们是真的有钱。

    有钱到不砍价,一口价成交。

    这事怪颜白。

    因为颜白经常说,给神佛上涂抹的色彩他们认为是不能砍价的,砍价就是不敬。

    颜色恒久远,神佛永远传,要用就用最好,足显诚心。

    如果颜白只是一个普通人,那他说这话就是放屁,真兴大师连多看他一眼的兴趣都没有。

    但颜白姓颜,是书院的先生。

    他说的话就不得不慎重对待了,会有很多人认为他说的话是对的。

    所以,真兴大师才会见缝插针的跟书院搞好关系,不然老这么花钱,佛门八宗虽然财大气粗,但赚的钱都飘到了书院。

    这怎么能行,这怎么受得了。

    这些都是他们看不起的匠人研制出来的,现在奢侈到他们买不起,没有人敢去偷学,偷学比偷师还令人记恨。

    佛道两门是不会搬起石头的,如果真的这么做了,面临的可不是书院,而是整个大唐。

    这个不起眼的生意颜白给了小七。

    颜昭甫和颜善比较可怜,一个是印刷,一个是油墨。

    这是颜白对家里子嗣的安排,相比钱财。

    家里的男孩子掌管的都是一些不怎么赚钱的项目,可只有颜白知道,自己偏心都偏到天涯海角了。

    可没有法子,规矩是老爷子立下的。

    自己虽然能一视同仁,几位兄长那一关显然过不去,不说他们,几位嫂嫂哪里都说不过去。

    颜白叹了口气。

    最近也不知道怎么了眼皮一直跳,总觉得心神不宁,干什么都坐立不安,总觉得不自在。

    此刻南山又在下雪,颜白昨日告了假,今日特意回到了庄子里。

    不光颜白告了假,裴行俭也告了假,都回来了。

    回到仙游的时候,房玄龄早就到了,他也告假了,甚至还抽空给书院学子上了半个时辰的课。

    如今正在看小十一逗狗。

    房遗玉要生了,情况很不好,肚子太大了,孙神仙和谢神仙都从南山深处回来了,一直待在准备好产房的侧室以备万一。

    现在能得到的确切消息是房遗玉肚子里面是双生子。

    怪不得五月的时候肚子就那么大了,那么显怀,当时颜白还以为肚子里面是个大胖小子,还劝她少吃点肉。

    如今终于才知道是双生子。

    李元嘉后悔没找孙神仙看看了,他以为房遗玉能吃能睡,身子也没有什么不妥是个好兆头,只开了一些安胎的药。

    他会诊脉,但从未诊过双生子的脉。

    他见脉搏强劲有力,知道并无不妥,等到要临盆的今日,等到孙神仙来看后才知是双生子。

    早知道如此,这孩子当初就不要了。

    颜白揉着一直跳的右眼,看着房玄龄笑道:“不知房公祖上可有先例?”

    女儿在产房里面哀嚎,女儿在受苦,房玄龄着急的团团转,心里头很不是滋味,摇摇头苦笑道:

    “不曾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