辽东城的烽火台被点燃。

    辽东城往西六十里的一处山顶,伤兵老秦正在给自己受伤的腿换药。

    今日是受伤以来的第二次换药。

    掀开麻布,看着愈合的伤口,老秦很满意。

    没有发炎,没有溃烂,伤口已经结痂了,痒感越来越明显。

    老秦知道,这是在长肉,是个好兆头。

    他心里更清楚,此刻,千万不能抓挠。

    洗干净手,从竹筒里面小心的揪出一点白叠子团。

    然后他又拿出一个竹筒,小心翼翼地倒出来一点透明的液体。

    拿着白叠子团,沾上液体,老秦细心的擦拭着伤口周围。

    清凉的感觉让老秦舒服的吸了一口凉气。

    擦拭完,老秦舔了舔嘴唇。

    猛地一仰头把小木杯里面已经有些浑浊的液体一口气干了。

    见杯壁还有点点水珠,老秦把舌头伸到里面转了一圈。

    “嘶~~哈~~好酒啊!”

    说完这句话,老秦就把白叠子团塞到嘴里,又是舒服的哈了一口气。

    老秦贪婪的看着小木杯,小心的放到面前的热水锅里面。

    看看冒泡的大锅,心有不足的舔着嘴唇。

    其他人也跟着舔嘴唇,满脸地羡慕。

    往火灶里面加了几根木材,老秦还在回味刚才的味道:

    “可惜了,这么好的美酒,既可以喝,又可以治病,真是好东西。”

    随后,老秦从怀里掏出一卷布帛。

    他看着布帛上的字,又开始了傻笑。

    书院的小贵人就是好,专门为自己这个糟汉子,写了这么多字。

    这不是浪费笔墨么?

    布帛上的字不是什么军令,也不是什么家书。

    全部都是注意事项,都是楼观学的学子写的,告诉某日要做什么。

    其实,老秦觉得不必如此。

    因为他已经把书院小贵人说的注意事项都记住了。

    例如伤口的布帛要洗,要煮,竹筒的酒水不是酒水,不能喝,要爱干净等……

    老秦都记住了。

    记不住也不能在军中当火长,管一百来号人了。

    “火长,你认识字么?”

    老秦被突如其来的声音拉回了现实,笑容不见了。

    老秦板着脸,小心的把布帛叠好,然后塞到怀里,拍了拍,抬起头。

    “我不认识字就不能学么?”

    “火长,小贵人们说不能喝,要倒掉,你刚才又喝了!”

    老秦没好气的转过脸,从嘴里把没有了味道的白叠子团吐了出来:

    “别说我,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们每次不也喝!

    舔的比我还干净,明日你换上布,有本事别喝,给我喝!”

    小兵不说话了!

    看了看伤口,老秦又拿出一个竹筒。

    小心翼翼的把药粉涂抹在伤口上,然后拿出一块新麻布开始包扎。

    其实,到今日……

    这药就该用完的。

    因为后勤部给的就不多,根本就不能给你足量。

    前面的大军才是他们重点照顾的对象,那才是苦战。

    虽然药粉本来就给的很少。

    可老秦竹筒里面的药还有很多。

    他每日都用的很少,用的时候小心翼翼。

    他觉得这药药效好,自己身体好,他能抗的住。

    这是好药,听说是孙神仙研制的,能少用就少用,自己伤好了还是要上战场的。

    留着备用。

    就在老秦准备去看看其他兄弟的情况时,突然有人发出一声惊呼:

    “狼烟,快看,辽东城方向是不是有狼烟升起。”

    老秦拄着木棍猛然站起,大喝道:

    “快数数,是不是有三道浓烟?”

    “一,二,三,火长,是三道,三道浓烟!”

    老秦大喜,猛地大喝道:

    “点火,点火,辽东城告捷,快传信,把消息传给定州,传给太子,让太子安心!”

    这是提前约定好的。

    只要大胜,就以浓烟为信号

    老秦等人驻扎在这里,等的就是这一刻。

    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每隔六十里,就有一处。

    将士忙碌了起来,三座山头,升起了三道黑烟。

    盖牟城的守城将士在半个时辰后也看到了浓烟,人心振奋,盖牟城的狼烟也升起,继续传递大胜的消息。

    晌午就到了定州。

    无所事事的李崇义第一个看到报捷的狼烟,李崇义以为自己看错了,扇了自己一巴掌后再看……

    “额賊!”

    李崇义跌跌撞撞的朝着府邸跑去,撞翻了行礼的仆役,也撞翻了正蹲在门口吃饭的骆宾王。

    摔倒的李崇义继续往前。

    “崇义怎么了?”

    李崇义喘着粗气,拍着胸口,想说话,李崇义却发现此刻自己竟然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李崇义着急的团团乱转。

    比划着手指,拍打着胸口。

    王鹤年一见李崇义这个样子,知道有大事发生。

    他明白,有的人在极度的大喜或是大悲的情况下是说不出来话的。

    李崇义如今怕就是这种情况。

    “钓着大鱼了?”

    “鱼呢?”

    “跑了?”

    致命三连问。

    李崇义一愣,他恨不得一脚踹死这个王鹤年。

    该死的,自己钓鱼是打发时间,自己爱的是美人,不是什么狗屁钓鱼。

    “该死,你这死老头子……”

    被王鹤年这一气,李崇义被气的一下子竟然缓了过来,把心里话说出来的。

    王鹤年一愣,大怒道:“成何体统,李崇义,你等着,回长安后老夫定参你一本,定参河间郡王一本!”

    已经能说话的李崇义懒得搭理王鹤年,直接朝着李承乾道:

    “殿下,约定好的狼烟升起,辽东大捷,辽东大捷啊!”

    李承乾大喜,跌跌撞撞的开始往外跑,准备上城墙亲自验证。

    骆宾王看着又掉在地上的碗欲哭无泪。

    这顿饭吃的一言难尽。

    待越来越多的人看到狼烟时,一传十,十传百,定州城一下就沸腾了起来。

    所有人都知道辽东大胜。

    高句丽的辽东城已经被大唐拿下,前隋做不到的事情,大唐做到了。

    狼烟还在继续,朝着中原腹地而去,朝着长安而去。

    此刻的长安已经是热闹的海洋。

    夏收已经结束,运动会开始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运动会被百姓赋予了另一种意义。

    被称为丰收日。

    皇帝不在,谨慎办公的官员也趁着这个难得的丰收日准备带着家人,在长安大大方方的舒服一下。

    一辆辆带着香风的马车在长安街上行驶。

    是小娘子,还有小郎君们的盛宴,也是僧人们群体出动的日子。

    因为,越是年纪小,心也就越软,出手也就越大方……

    不对,是赤子之心。

    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