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白被人挡住了。

    准确的说又见到了老熟人。

    多年不见的渊盖苏文瘦了很多。

    颜白盯着那张脸看了很久。

    如果不是那背着的五百刀,颜白险些没有认出来。

    如今的渊盖苏文像喝醉了酒一样,脸色酡红。

    渊盖苏文笑了笑,翻身下马,开始拔刀。

    他身后的骑兵也慢慢的散开,并大声的吆喝着他们身后的高句丽士卒往后退。

    大对卢三个字很厉害。

    渊盖苏文站在那里,就如定海神针站在波涛汹涌的浪潮里,纹丝不动。

    战场的厮杀声好像跟他没有一点关系。

    “颜白,来吧,跟我一战,大唐男儿骁勇无双,一对一敢么?”

    颜白笑着抽出自己的长刀,笑道:

    “上一次我就该杀了你的,杀了你就没有这么多事情。

    这一次既然遇到,你不说,我也要杀了你!”

    渊盖苏文抬起头,笑道:“小丑,来吧!”

    颜白回道:“别嘴硬了,你的身子一看就不对劲,晚期了吧,难受吧!

    谁是小丑,我们手底下见真章,放心,我的刀绝对的快。”

    渊盖苏文笑了。

    颜白继续道:“投降算了,局势已经明朗,战场已经被分割,何必要硬撑呢?

    先锋都是靺鞨部和原本高家子弟,打完了这仗,他们还有人么?”

    渊盖苏文听着颜白说的这话,不由得眯起了眼睛。

    颜白都看出来了,那高延寿岂会看不出来?

    他怕是要投降!

    渊盖苏文知道自己时间不多,在说话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往颜白这边冲。

    速度越来越快,杀机也越来越盛。

    颜白也开始对冲,一边冲一边笑道:

    “独孤渐明你好好看着,刀就要这么用,好好的看着,就那么几招,书院学子不会用刀像什么话!”

    一刀劈了下来。

    颜白举刀格挡,渊盖苏文笑着拔出第二把刀,借着腰身的力道,直接砍向颜白后背。

    颜白回身收刀。

    独孤渐明知道这一招,立刻大喝道:

    “苏秦背剑!不对,先生你用的是刀……”

    话还没说完,脑袋就挨了一下,裴行俭淡淡道:

    “人是活,招式是死的,你什么时候也成了死脑子!”

    颜白见渊盖苏文摸出了两把刀,转身劈刀,借着刀长的优势逼退近身而战的渊盖苏文。

    继而连续劈刀斩击。

    见颜白近身,渊盖苏文朝着颜白掷出手中的长刀,干扰颜白进攻步伐。

    见颜白闪身避开,他立刻再次杀进。

    抬手间又摸出了一把刀,一记重砍,立刻转守为攻。

    颜白长刀立刻横扫,劈开渊盖苏文的重刀,扭腰再次挥刀,斩刀再劈。

    颜白的刀太长了,渊盖苏文只得再次退回。

    颜白笑着往前,再次劈砍。

    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一旦有机会压制,那就得让他抬不起头。

    颜白这个“小心眼”这次遇到渊盖苏文,说什么都不会留手。

    对敌人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

    就算此刻渊盖苏文喊投降,颜白也会先杀了再说。

    要不是这渊盖苏文,自己何苦来这辽东。

    自己的大兄又何苦病的不省人事?

    渊盖苏文一退再退,一直退到他身后的护卫身旁。

    见护卫举长矛刺来,颜白抽身而退,一脸嗤笑地看着渊盖苏文。

    “说好的一对一呢?”

    渊盖苏文歉意的朝着颜白拱了拱手:“你年轻,尊老爱幼!”

    颜白笑着看了一眼身后,林间秀狞笑着松开手里的弓弦,护卫应声而倒。

    两人再战。

    挥刀格挡,回身劈斩,斜掠击腹,长刀连续突刺......

    渊盖苏文又被压了回去,长刀再次袭来,颜白险而又险的避过。

    娘的,怪不得背五百刀,他娘的原来是当暗器用。

    渊盖苏文在扔刀偷袭的那一刻,手中长刀竟然同一时间刺出。

    颜白在大退了几步后立刻挥刀横斩。

    暂时的逼退了渊盖苏文。

    颜白也顺势扔掉了手中的长刀,换成了马槊。

    青龙探爪,马槊直刺,渊盖苏文只能侧身躲开。

    一连串的突刺让渊盖苏文险些避开来,渊盖苏文喘着粗气,不敢贸然进攻。

    “你的马槊谁教的?”

    颜白看着背后仅有一把刀的渊盖苏文轻声道:

    “翼国公秦琼!泉盖苏文,再来……”

    “我叫渊盖苏文!”

    “不,在我大唐,你就只能叫泉盖苏文,渊字太大,太沉,你荒野之人,背不动,也背不起来。”

    马槊突刺,扭身横扫,弓马平刺,密集的进攻让渊盖苏文难以招架。

    一个不注意,手臂被槊刃划过,鲜血渗出。

    渊盖苏文的喘气声很大,就像那破风箱一样。

    他没有想到,手拿马槊的颜白仅用了数个呼吸就能伤了自己,还险些斩断自己的胳膊。

    他知道,自己这辈子报仇无望了。

    渊盖苏文有了退意,他身后的一亲卫突然站立而起,手中满月箭矢离弦而出,重重地一箭射在颜白身上。

    颜白被这箭矢上的力道直接掀翻在地......

    “颜白死了,颜白死了……我军斩敌将一名!”

    渊男生突然放声大喊,他身边的亲卫也跟着喊,身后更远处的不明所以的高句丽人听到了也在喊。

    他们不知道颜白是谁?

    也许是唐军里面的一员大将吧!

    “颜白死了,颜白死了……我军斩敌将一名!”

    他们只知道别人喊,他也要喊,喊声很大,喊声传的很远,一直传到了战场的后方。

    高侃不可置信的抬起头。

    唐俭一扭头,人就不见了,跟着不见的还有他的战马。

    “军旗未倒,可能是谣传,高侃,你给老夫滚回来,给老子滚回来啊……”

    蹲在远处山头的书院学子也听到了呼喊,瞬间红了眼睛,有刀的拔出刀就往前冲,没刀的捡起一块石头紧随其后。

    李恪大惊,脑子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见书院学子冲了出去,李恪才反应过来,打马追上,拦住所有人。

    “都给我滚回去!”

    “先生,我们已经死了一个先生了,如今颜先生若是去了,我等身为弟子,若不为先生报仇,枉为人啊!”

    “书院养我,吾等无书院,又怎么能有今日,养育之恩,再造之恩,不报此恩,枉为人子啊,先生!”

    “看军旗,看军旗,旗还没倒,旗还没倒下……”

    李恪咬着牙:“若军旗倒下,我们带着你们一起冲!”

    李二也听到了喊声,脑子也是嗡的一下,额头青筋噗噗直跳。

    许久都没有的头疼症状又涌了上来,一时间难以忍受。

    让他几欲昏厥。

    李泰脸色煞白,他不敢想如果颜白死了,某些人该多么的开心。

    多年领兵作战的经验,让李二有一颗顽石般的心,他瞬间就冷静了下来。

    他双眼死死盯着远处的云麾将军的军旗。

    军旗未倒,一切还未尘埃落定。

    剪刀慌忙把千里目拿了过来……

    此刻的颜白终于喘过了气来,刚才那一箭,疼的让颜白憋气憋了过去。

    拆掉护心镜,颜白不免有些后怕。

    护心镜被射穿,箭矢透出,入肉半寸,鲜血渗出.....

    还好这是书院做的,是特制的,都是百锻钢。

    这要是穿明光铠,估摸着已经透心凉了。

    “守约,扶我上马!”

    “师父!”

    “扶我上马,喊……”

    裴行俭顿时明白,一边豪放的大笑,一边带着身后的人大喊道:

    “云麾将军大败高句丽大对卢泉盖苏文,尔等速速投降!”

    “云麾将军大败高句丽大对卢,尔等还不速速投降,泉盖苏文跑了,泉盖苏文跑了……”

    亲卫护着的渊盖苏文见颜白翻身上马,挺着马槊朝着自己冲过来,心里的那口气再也忍不住,哇的吐出一口鲜血来!

    “苍天啊,你是瞎了眼么!”

    李二在千里木里面看到颜白翻身上马,松了口气,立马道:

    “告知后方学子,传朕口谕,颜白还活着,不要自乱阵脚!”

    “喏!”

    薛仁贵已经冲到了山脚下,他身后的府兵也紧随其后。

    薛仁贵嘴角笑意轻松且惬意,这一刻终于来了。

    高延寿、高惠真两名将领就在这山上。

    山坡下的战场几乎要尘埃落定了,跪地投降的高句丽人一片接着一片。

    不跪地投降没办法,队伍被冲散,他们根本就不知道跟着谁了。

    尉迟恭知道尘埃要落下了,一挥手,战鼓声又响起。

    书院学子带着五千辅兵开始进入战场,开始了救人。

    尉迟宝琳一声兴奋的怒吼,高延寿帐下又一名将领被他斩于马下。

    拿上这颗人头他跟薛仁贵的差距就剩……

    就剩下五个人头的差距了!

    酸痛的胳膊高高举起,尉迟宝琳兴奋的拍打着胸脯。

    人头上的鲜血洒了他一脸,见薛仁贵看过来,尉迟宝琳赶紧使眼色,轻声道:

    “说词,快,说词啊……”

    薛仁贵竖起大拇指:“宝琳你恐怖如斯啊!”

    “哈哈哈,薛将军你这话说的太过了啊,哪里,哪里……”

    山下围过来的将领越来越多,围过来的的大唐府兵也越来越多。

    后方的长孙无忌打马走来,众将领抱拳行礼。

    长孙无忌谦虚地回礼。

    在这一刻,长孙无忌的心里是骄傲的。

    以长孙家为首的关陇贵族终于文武兼备了,下一代有了出路。

    “大唐皇帝令,高延寿、高惠真,朕问你等是降还是不降~”

    在传令官的喊声落罢,上万人齐声怒吼:

    “大唐皇帝令,高延寿、高惠真,朕问你等降还是不降~~”

    高延寿和高惠真对视一眼,默默的叹了口气。

    后方过河的桥梁被长孙无忌拆了,后路被断了。

    如今大唐军马都在山下,不用进攻,只需静候五日,可不战而胜。

    “降了吧!”

    “好!”

    大纛倒下,山坡上残余的人马全部跪倒在地。

    荒野之间,响起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待呼喊声落下,传令兵再次大声道:

    “大唐皇帝令,东夷少年,跳梁海曲,至于摧坚决胜,故当不及老人,自今复敢与天子战,尔等当跪行至辕门!”

    高延寿和高惠真率领着嫡系,双膝跪地,准备跪着走过去。

    夕阳下,高侃舒服的躺在地上,一颗人头就在他旁边,张瑾一居高临下道:“高侃,你就不怕么?”

    “怕!”

    “那你怎么还去!”

    “当得知先生死了,那一刻我就什么都不怕了,无所畏惧!

    走开啦,不要挡着我看夕阳,烦人....”

    张瑾一笑了笑,转身离去。

    高侃看着张瑾一离开,喃喃道:“怎么就没有人问先生怕不怕呢?

    先生已经给了答案,我跟着学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