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经深了,营地里面除了巡逻兵整齐的脚步声,就只剩下点点蛙鸣。

    帐篷里很热,颜白自己的心事很多,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就把简陋的木榻搬到河边的沙滩上,然后在一旁点燃了一堆艾草。

    一直在关注着颜白的颜善也让药童把自己的木踏搬了过来,和颜白并在一起。

    “小叔,你确定后日就回长安嘛?”

    “嗯,回!”

    颜善歪过头,想看清颜白的脸色猜猜他是咋想的,结果什么都没有看清,轻轻叹了口气:“那你的飞奴明日借我用下,我想给家里去信,这都好几个月了,柜子都落灰了,让家里人把你那屋子好好收拾下。”

    “嗯!”颜白坐起身,抱着膝盖:“给我讲讲李艺他们家里的事吧!”

    颜善咬了咬嘴皮,沉思了一会儿,说道:“虽然我这么说不是很君子,但是我真的不喜欢李艺家的人,家仆骄横,李艺作为家主虽然功勋无双,但是性格上却也不知收敛,极其凶残狡诈,为人骄傲自大。”

    “李家在长安人缘怎样?”

    颜善惊讶道:“小叔,你不会真的有什么想法吧!”

    颜白笑了笑:“哪有,就想知道,人家是王,咱们这小喽喽就只想站在远处观摩一下,羡慕一下。”

    颜善摇了摇头:“咱们家这些年一直都过的很清寡,没有什么朋友,也没有那么多应酬,小叔你如果真的有什么想法,家里能帮助你的不多,所以还是那句话尘埃落定的好,过去了就过去吧。”

    “嗯!记住了!”颜白点了点头:“接着刚才的话继续讲讲吧!”

    颜善继续讲道:“在陛下还不是陛下之前李艺的府前可以用门庭若市来形容,无数的达官贵人商贾云集,主要的原因是他不仅是左翊卫大将军,更是太上皇最喜欢的武将深在帝心,更与隐太子建成交好,所有人都觉得李家前途无量。”

    说着颜善突然摇了摇头:“可天底下哪有永远都贴心的好事,自从陛下上位后,门庭若市变成了门可罗雀,以前李家有多遭人喜欢,如今就有多招人恨。

    先前那些巴结他们的,现在恨不得他们去死,只要他们家多在这世间一日,那些曾经巴结他们的达官贵人身上的黑点就多背一日。

    这就是官场,你红火时会有无数的朋友,你落魄时就会有无数的敌人,所以啊,小叔,你回长安当县尉的时候要格外的注意,虽然只是个小小的九品官,但这个官可不是一般人能当的。

    官场一个萝卜一个坑,他们见你年幼,会有无数的手段来诱惑你,来让你走入歧途,来让你万劫不复,只有把你拔掉了了,他们才会有机会把他们养好的种子放到里面,这就是官场,比臭水渠还黑,小叔你要格外的注意。”

    颜善轻轻嗯了一声继续道:“我在没来这里之前坊间已经有人在传,说什么呢,说的都是李艺是怎么骄横跋扈的,说的都是李艺先前是怎么殴打陛下的亲信的,所以……”颜善突然把声音压得很低:“所以,你只需要等着,看着,其余什么事都不用做,他们很快就完蛋了。”

    “陛下是个大度的陛下!”

    “这话说的没错,所有人都这么说。”颜善挺直了腰杆:“叔叔,你要明白,我们都是人,都有一颗心,为什么会有大度的人,会有小气的人呢? 我觉得有句话说的很好,叫做物极必反,也叫因人而异。”

    颜白惊为天人:“这都是你自己悟出来的?”

    颜善害羞的摇了摇头:“哪有,这都是老祖宗给阿耶讲课的时候我在一旁研磨偷听的。”

    “我觉得因人而异是贴切的!”颜白喃喃道。

    “为啥?”

    “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只有永远的利益。”

    颜善突然不说话了,许久,就在颜白以为颜善已经睡着了时候,他却突然开口说道:“说了这么多,看来你还是不愿放弃,可咱们颜家能帮的真太少了,不然那一次去讨要的时候就已经拿回来了!”

    “我会给咱们家找一个最大的盟友,大到李艺见了也只能俯首认输!”

    颜善闻言震惊道:“你要找陛下。”

    “对!”

    “做不到的,咱们家虽然传承久远,但现在一切已成定局,天下一统,为了那一件祖传之物,陛下是不会为了这一件小事和李家彻底的撕裂开,就算老祖宗出口讨要,对于咱们家来说更是得不偿失。”

    颜白看着天空的点点星光,悠悠道:“睡吧,困了!”

    颜善无奈的翻了翻白眼:“我们是一家人,话不说尽,搞的我会害你似的。”

    颜白觉得颜善说的对,都是一家人,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的,他站起身:“来,给你看个好东西。”

    帐篷里,颜善看着颜白画着的奇怪东西不解道:“这是啥?”

    “给马穿的鞋子!”

    “马穿鞋子?”颜善不由的觉得自己的小叔又在胡闹:“马穿了鞋子还能跑?还能作战?”

    颜白得意的一笑,解释道:“前不久咱们和突厥人有过一场大战,大战之后营地拉回了不少战马,我仔细观察过,这批战马里超过一半的战马马蹄都有问题,马蹄被碎石子,碎木,铁器戳的全是伤口,我打听过后才知道,这超一半的战马会被无缘无故的损耗掉。

    它们永远不会再作为战马使用了。

    如果,在马蹄上给马儿穿上我刚才画的那种鞋子,不仅保护了马蹄,还使马蹄更坚实地抓牢地面,日后我们必定会和突厥人一战,我们穿鞋子的马儿会跑的更快,更远,踩人会疼。”

    颜白越说越兴奋:“你想啊,穿了鞋子的马踩在突厥人身上,骨裂声是那么的悦耳动听,将士们是那么的欢喜愉悦。

    而且,相比马蹄的损耗,马鞋子的损耗就可以忽略不计了,磨损了换一个就是了。来,你说说,我拿这个跟陛下换个保命不死的恩准,陛下会不会答应?”

    颜善哭笑不得:“如果一切都如你想的这般,一个恩准太容易了,陛下说不定会大手一挥赏你个侯爷当一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