宵禁之后的的长安是不允许闲逛的,被武侯和不良人逮住就是一顿毒打,打完了你还没地方说去。

    坊内虽然允许走动,但也不能随意的走动。

    铁匠和木匠大半夜推着轮椅找到了颜白。

    眼前的东西不像个轮椅,模样怪异,像马车的车厢,又像少了一个面的垃圾桶,车轮子也是别扭,中间的轴承是铁的,轮子却是木头拼接的,拼接的缝隙几乎看不见,为了保证耐用性,轮子外面包着一圈铁皮。

    颜白坐上去体验了一把,除了有些颠,几乎没有任何缺点,更难得的是行走间没有刺耳的摩擦声,而且还带简单的升降调节,后背很贴合,人坐在上面很舒适。

    毫不吝啬的竖起大拇指:“两位叔伯的手艺精湛,这轮椅甚得我意,了不起,了不起啊!”

    一句两位叔伯把这两个人吓得脸色突变,两人疯狂的摆手摇头:“要死人了,要死人了,我们得管你叫叔,就这还经不得推敲,以后可不敢这么喊,老天爷听到了会劈死人哩!”

    颜白暗暗咂舌,这不是一家人咋还讲究这个,这辈分吓死人,想着想着就突然想起了后世,那时候去姥姥家,因为姥爷辈分低,导致了自己辈分也低,一个才出月子的娃都得喊舅舅,年幼的一段岁月,颜白特别害怕去姥姥家拜年。

    二十贯钱,铁匠和木匠只收了十贯,无论怎么说他们都只收这么多,他们自己说没有按时完成,很是羞愧,钱虽好拿,但是名声却更加的重要,手艺和招牌是要传给子孙辈的,不能因为这点小钱让人戳后辈的脊梁骨。

    颜白被这两个可爱的人感动的一塌糊涂,他们是真的把诚信和信誉做到了骨子里面,他们认为这都是他们要做的事情,很平常,这要搁在后世,他们看似平常的事情却是一个极其珍贵的品德。

    老爷子这个点还没睡,被颜善扶着过来,往轮椅上一坐,老爷子眼睛一亮,在被颜白推着在院子转了一圈后,老爷子更是开心的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把家里的老老少少都惊了过来。

    本来坐在轮椅上走是一件很平常的事情,可是在家里嫂嫂侄子侄女一声接着一声的夸赞后,颜白觉得自己很了不得。

    大嫂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带着大肥出了门,半个时辰之后又回来了,手里还拿着颜白的画着的两张草图,见颜白不解的看着自己,大嫂扭头去冲着老爷子埋怨道:

    “阿翁您也不管管,咱们家的好东西怎么一点都不注意呢,听当家的说,上次那个卫生条例让太医署研习至今,听说光是这些太医从这个书学到的心得都足足写了快十万多字,如今您再看看,这轮椅,这躺椅世面上哪曾见到这稀奇玩意?

    咱们颜家子嗣虽然个个都挺争气,做官的做官,写史的写史,但不当家不知道财米油盐贵,每年就那么些俸禄,怎么能够家里人吃马嚼的?

    做学问也得吃饭不是?也得养儿育女不是?这两样东西大家也见着了,好不好大家心里有数,我觉得很不错,除了满屋子的书也该给子孙留点书本以外的东西。

    要我说这就是咱们家的东西,这还真不是我小气,再说的直白些小门小户也用不上,我是咱们家大妇,理应先为那些和咱们家世交的,家里有老人的,按这个做一个给人送过去,这不比什么都贴心?

    所以我刚才去就给两位匠人说了,以后咱们家做这东西就找他们,钱财不缺他们,他们也可以传授给子孙辈分,但是没有咱们家点头又私自去做了那就是不行!”

    老爷子微微点了点头:“好的东西不乏人们喜爱,长安匠户如此之多,万一日后别人也仿制出来,咱们家也要去管?”

    大嫂闻言笑了笑:“那咱们就不管了,也管不着,但是现在该是咱们家东西,那就是咱们家的东西,就算有本事仿制,那也是从咱们家出来的不是?”

    老爷子点了点头:“你是当家的,就按你说的办。”

    大嫂这才转过头,看着颜白:“小叔有意见没?”

    颜白看着大嫂心里犯怵,赶紧摇摇头:“没没没,长嫂如母,您为整个家操劳,我没意见!”

    看着大嫂耀武扬威的离开,老爷子笑道:“是不是觉得你嫂子有点小题大做了?”

    颜白不好意思的笑道:“有点!”

    “走!推我转一圈!”轮椅压着地面发出轻微的响声,老爷子继续说道:“有点才正常,我跟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一个好面的人,可是后来结婚生子之后我才明白,一个家就跟一个人一样有两个样子,一个是表面给世人看到样子,一个是天黑后自己的样子。

    常言不是说家家都有一本难念的经吗,每家都是一个样子,其实这些年咱们这个家多亏了你大嫂,看看我的年纪,再看看满院子的儿女,没有她的操劳哪有这么个祥和的家,这些年她真的过得很苦。

    每个家都必须有这么一个人,男人在外面衣着光鲜,女人在背后精打细算。”说着老爷子扭过头:“你以后找媳妇也要找这样的,找个能受得了清苦日子的,能受得了清苦日子,就能守家,更能保住荣华富贵。”

    颜白点了点头,老爷子的这句话真的就是真理。

    推车推到了坊门口,颜白突然道:“阿翁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良人会抓人!”

    颜白笑了笑:“别忘了孙儿现在是管这群人头头,他们应该会给几分面子。”

    老爷子童心未泯,点了点头:“下不为例!”

    长安城静悄悄的,只有偶尔坊门缝隙里露出的点点微光,正值月中,月亮又大又圆,皎洁的月光铺满了整个长安城,就像是一个美丽的少女带着一面洁白的面纱,若隐若现,朦朦胧胧。

    “咱们家的那祖传竹简是不是不好要回来?”

    “孩子别想着这件事,也别想着去跟燕郡王有所交际,如今他是个危险的人,他的危险可能会把所有人带到深渊。”

    “听说十月份的大朝会陛下会让燕郡王开府建衙!”

    老爷子轻轻一笑:“李孝恭都没敢提,他一个异姓王怎敢?如果罗艺他没傻,十月份的封赏就不能要,如此还有一线生机,如若要了,那就是烈火烹油,看似圣恩不减,实则是末路已至。”

    “我还是想试试看。”颜白说了自己的心里话,看着老爷子诧异的眼神,颜白说道:“不拿回来,我拜祖都觉得不踏实。”

    “你有想法了?”

    颜白点了点头:“没啥想法,我只想在火上再偷偷的浇一点油,如今我是县尉,手底下不良人过千,只要我不触犯律法,在我职权之内,我要让燕郡王觉得恶心。”

    “细细的说说。”

    颜白毫不隐瞒的继续道:“隋帝开运河,盐帮由此而起,如今更是和不良人纠缠一起,孙儿的打算就是通过………”

    万籁俱静,一老一少在夜色中说着,可能说的东西太恶心,月亮听的想吐,扭头躲到了云彩后面,可颜白粗浅的计划通过老爷子的填补一下子就变得丰满起来,也一下子变得光明正大起来。

    一老一少定了一个局,这个局叫做三仙献鼎,这个鼎就是李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