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宴请并不是所有的官员都能参加。

    留京七品以上的官员和勋贵才能有幸进入宴会的名单,名单经过礼部的初次筛选交给了陛下,陛下过目点头同意之后再次交给礼部。

    这时候礼部就会根据名单用赤金箔给每个官员做了贺卡,贺卡上的字乃是陛下御书所写四个字-普天同庆。

    赏赐给参加宴会的官员象征荣耀,也代表着劳苦功高。

    夜幕降临,盛大的傩戏也已经结束,鼓楼的鼓声伴随着没尽兴人潮的叹息声,一声又一声地在长安回荡。

    除夕到明日的元日这两天不会金吾不禁,每年的金吾不禁只有上元节前后的三日才有。

    纵有千般不舍,可百姓还是在不良人讨厌的吆喝声不舍地朝着自己家走去,精彩又刺激的傩戏大家都没看够,好像突然就结束了。

    讨厌的宵禁啊,到除夕了还不能让人好好地玩耍一下。

    “今日看到了颜善,没有找到你,傩戏你看了么?”

    颜白看着精心打扮的李晦有些嫉妒,摇摇头:“没看,在家里陪着家人喝酒吃饭,咋了,有攒劲的节目?”

    李晦点点头:“以前的傩戏就是祭神跳鬼,驱瘟避疫没有什么看头,可现在不一样了,可精彩了。

    扮演神啊鬼怪啊都是平康坊的美丽的女子,她们戴着面具,沿着朱雀大街跳着优美的舞蹈,攒劲得很!”

    史仁基伸过了脑袋,舔了舔嘴唇:“自从平康坊上一次在东市开业尝到了甜头,今日的傩戏就是他们跳的,穿的可少了,若隐若现的,这么冷的天也不怕冻着凉了!

    她们现在可牛气了,去她们那儿喝一次酒价格硬生生地比平日高了三成,真是不为人子。”

    再次康复的李崇义也挤了过来,颜白认真地看了看,除了眼角处还有些乌青之外,他的脸已经跟正常人没有什么两样了。

    他长吁了一口气:“今晚平康坊还有歌舞,本来我都计划好了今晚要去的,明日元日再回家,奈何名单上也有我,造孽哦,我这没有个一官半职的坐里面不像话啊!”

    颜白闻言冷哼一声,心道,你家阿耶是吏部尚书,他把你写上去了,只要陛下没有用红笔划掉,其余人哪敢在名单上非议。

    见周围传来鄙视的眼光,知道别人奋斗了一年才能进来,自己算是走了后门,李崇义赶紧弯了弯腰:

    “一会儿坐一块呗,反正咱们都是在最后。”

    说了看了看颜白:“你不算,你现在是勋贵,你应该坐在我们前面,啧啧,如今七百户,一年光收租子都能拿不少钱,可把我羡慕坏了!

    我现在拿不到钱,花的钱都是问慧炬借的,唉,欠了不少,这该咋还哦!好几万呢,唉,我的小莲姑娘......”

    小鸡看着李晦的眼睛在喷火,赶紧道:“进了,进了,走走,都看下宝琳在哪儿啊,我那会儿找了半天没找到。”

    “他是驸马,应该会来吧,位置肯定靠前,算是陛下的半个儿子呢!”

    李崇义见所有人都看着他:“你们都看着我干嘛,我也不知道。”

    进了太极殿,颜白不得不感叹这勋贵是真的多。

    以大殿内李二的御座为中心,中间空着,两边整整齐齐密密麻麻的全是案桌,一群群的内侍宫女在官勋中穿梭,行云流水地上着宫里准备的酒肉宴席。

    从颜白坐着的这位置往前看,密密麻麻的全是人头,而且几乎全部都不认识,再往后看,自己所处的位置离殿门处还有十多米的距离,而且入眼的也全是人头和生面孔,说好的一块坐,结果进来后他们人都找不到在哪儿。

    畜生!

    随着殿门的关闭,李二携长孙皇后盛装出场,起身见礼,高呼万岁,正常的礼节完毕后,李二举着酒杯站在高处开始讲话,这次不是朝会,没有文武对喷,李二讲话的声音就很聚拢,听得很清晰。

    哪怕座次靠后的颜白也能听得清清楚楚,李二说的话意思很简单,在即将过去的一年感谢诸位臣工的劳苦功高。

    希望在新的一年同心协力继续加油云云,李二以这个为核心,足足说了半个时辰。

    最后李二举杯高喊道:“诸君饮甚!”

    颜白早就渴了,赶紧随着人群站起身,举杯大大地喝了一口,结果差点喷了出来。

    这不是米酒,这是提纯后的白酒,颜白强忍着咽下,然后伸着头往前看,果然,和自己同样表情的人有好多好多。

    离得远看不到李二的脸色,如果看到李二的样子,颜白觉得他一定是在偷笑,恶作剧得逞地笑,偷偷摸摸地藏了这么久,估计等的就是这么一回,让你们喷我,这下新仇旧恨一起算。

    颜白小声地嘟囔着:“要是把那群武将喝醉了,今日过后,殿里的文官可能会少一大半,说不定以后就剩下武将了。”

    说罢,看了看自己所处的位置刚好就是文官这一半,颜白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行。

    “好酒啊,此乃仙酿啊!”

    不知道是谁在拍马屁,听声音像是李崇义的老子,还没琢磨出是谁来,殿内一下全都是好酒啊,此乃仙酿的欢呼声。

    借着欢呼声,众人又开始举杯,有的明显不能喝,但是为表忠心,杯杯一饮而尽。

    额滴神啊!

    颜白暗暗咋舌,皇宫酒宴的酒杯叫做觞,全名叫鎏金蔓草纹银羽觞,椭圆、浅腹、平底,两侧有半月形双耳,就像鸟的双翼。

    敬酒饮酒的时候用双手握着它的双耳,一敬一饮就显得极其的儒雅。

    好看是好看,但是很大,它的大小跟家里小七吃饭用的碗差不多,按照颜白的估计这一觞最低有一两酒,如今已经举杯四次,完蛋了,所有人小半斤酒下肚了,再等一会儿酒气上涌。

    明日之后李二就会豪气宣布:承让承让,诸位臣公不胜酒力,朕一个人就喝倒了你们一群。

    想想也是,古往今来有几人敢在皇家酒宴上喝醉,出丑不说,还容易说错话。

    可如果在酒宴上皇帝一个人喝倒了一群,那就是宾主尽欢,这就是美谈,这是君臣同心的佳话,十有八九是会流传青史的。

    颜白觉得自己现在那是‘简在帝心’啊!

    不信你看,现在都已经有了在使劲晃脑袋眨眼睛的,这是酒量浅的。

    这时候要是再来一杯,估计就该呼呼大睡了,不知道这些大臣喝醉了会不会吐,如果吐了,嘿嘿,那就好玩了,到时候大殿内满是污秽,臭气经久不散。

    不知道李二见了会不会后悔!

    颜白期待的第五次举杯没来,歌舞倒是来了。

    颜白真恨自己官位低,自己现在如果是个什么尚书侯爷国公之流,说什么也要找个理由提一杯,这机会来之不易啊,等到明年,这群人吃过了今年的亏,再想看他们喝醉得多难啊!

    宫里的歌舞不攒劲,但是胜在一个大气,跳舞的女子面容娇美,身段窈窕,所以,哪怕你欣赏不了歌舞的含义。

    但是仅从她们绝美的面容和窈窕的身段你就可以明白,这一定是一场精心准备且盛大的歌舞,别人都是偷偷地看哪个最漂亮。

    颜白是光明正大地盯着看,哪个好看盯哪个!

    歌舞放缓,乐声也变得轻柔,这时候魏征捧酒出列,乐师的动作一下子变得轻盈起来,乐声由轻柔变成了时有时无。

    “盛世将至,盛世、盛年、盛会、盛举,臣魏征为陛下贺,为新年贺......”

    看到魏征出来敬酒了,颜白真是开心得不行,这是第五杯吧,这一杯下去那个晃脑袋眨眼睛的估计会扛不住了吧!

    嘿嘿!

    来了,魏征出列只为喷人,今儿头一次说好听的,李二被魏征拍得很舒服,携着长孙皇后站起身,大声道:“诸君饮胜!”

    喝了,喝了,颜白站起身,跟着众人举杯!

    “陛下,臣听闻颜县男颜墨色文采斐然,此情此景,君臣同乐,何不请颜县男赋诗一首,让我等这些不通文笔的也好仰慕一番!”

    “甚好!”

    “臣附议!”

    谁啊,这他妈的没个眼色,颜白正等着看洋相了,结果就听到有人把自己推出来,伸长脖子一看,义安王李孝常。

    推波助澜的还有长孙言美他爹-长孙安业,该死的,长孙言美你等着,有本事你别去国子学上学了。

    “陛下请颜县男赋诗一首!”

    剪刀大嗓门还是那么的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