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越下越大。

    雪花一样的兵部发文每日都在往灵州飞来,然后再从灵州飞出去。

    从兵部军报中得知,根据军报上说,如今六路大军整整十万人马已经准备好了,灵州城如今已经被认定是攻打突厥的核心基地。

    而且大总管李靖率领的中路大军不日就要抵达。

    灵州大都督薛万彻也在整备军马,他接到新的任命,他要把灵州这个受力点交给李靖,然后带着他的人马要急行军前往幽州。

    灵州城有更好的人来了,他待在这里已经不重要了。

    等到时候反攻的号角吹起时,他要从东北出击东突厥后方,监视突利可汗,防止河北道的各部暗中支援突利可汗。

    李靖在天黑时候入的城,跟他一起入城的还有整整两万大军,悄无声息的入了城,薛万彻是在第二天,天刚蒙蒙亮就带着他的人马走了。

    走得也悄无声息。

    第二天天一亮李靖就下达了第一道军令-坚壁清野,灭都摩支部!

    陈萦穿着一身明光铠出现在颜白面前。

    他不是将军,但在李靖的大军中他好像比将军的权力还大,三千人马就出了城,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故意的,还是打算让裴茹守寡。

    他特意点了颜白为副将。

    史仁基为校尉负责三千人军马的中部,李晦也为校尉负责这三千人马的后端。

    在军中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在这里能说是,不能说不是,让你上,你就没有任何理由逃避,如果你有理由逃避。

    你逃避的理由也是斩杀你的理由。

    颜白认为,一身明光铠的陈萦身上应该绑满了火药,然后故意吸引敌人的火力,必要的时候和敌人同归于尽。

    出城后他就一马当先,率领着三千人马开始和突厥人硬碰硬,今日的他没有拿横刀,而是换了一柄足有一人多高的长刀,和突厥人相遇后就是砍杀。

    颜白跟在他身后挥舞着马槊,或刺,或劈,或挑,或钻,或横,使着全身的气力跟着陈萦杀人,然后一步一步地朝着突厥军阵的最深处凿了进去。

    这个时候就是冲,只要你敢往后退一步,那就是死。

    文弱的李晦也觉醒了他老子传给他英勇血脉,挥舞着横刀,追着突厥人就是胡乱地砍杀。

    跟着一起来的李家家将手忙脚乱,不但要躲避着突厥人的刀剑,还要时刻注意着自己二郎有没有被突厥人围住。

    还要注意别被自己的二郎给砍死了!

    史仁基一直都很猛,在一左一右两个家将的保护下,他势如破竹,在突厥人的队伍里硬生生的也撕开了一道口子。

    跟着的府兵顺着这口子就钻了进来,不断地把这口子扩大,不让他们合拢。

    随着双方人马已经搅在了一起,陈萦指点着颜白:“仆玉这狗东西教了你如何发力,就没有教你如何呼吸么?

    听我的,呼吸要长,吐气要慢慢地吐,不要一下子吐完!”

    见颜白瞬间领悟,陈萦接着说道:“要放松,要顺着马槊抖动的那个力去发力,力出八分留两分。

    借着马槊力去发力,借的力越多,你就比别人多一口气,多了一口气,可能你就死不了,可能你就比别人活得更久!

    还有,步战我们的根就是脚,脚不软身子不倒;马战我们的根就是腰,腰有力,则力无穷!”

    陈萦说得太多,气息有点乱,他深吸一口气挥舞着长刀砍杀着前赴后继冲过来的突厥人。

    今日他的目标很简单,就是站在山头上骑着大黑马的那个突厥人,那个戴着黑狼皮做帽子的突厥人。

    他比任何人都明白能拿狼皮做帽子的一定是这支大军的头,他站在那儿就好比唐军的大纛!

    干掉他,就是大功!

    “突厥狗,老子大唐陈萦!”

    李晦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水,扬起头:“老子大唐李晦!”

    颜白抖了一下马槊,趁着这个空隙赶紧换气,他感觉心都要跳出来了,喘气都困难,想吼都吼不出来。

    只吼出来一句-呀!

    深吸一口气之后,颜白继续往前,他想早点结束战斗,所以在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和陈萦是一个目标。

    城墙头上,李靖看着身边的两人轻声道:“路打通之后就辛苦莒国公和申国公了!”

    莒国公唐俭和申国公安修仁闻言拱拱手:“不用大总管吩咐,为了我大唐,为了我大唐百姓就是身死又何妨?”

    李靖笑了笑,伸手指着远处的战场,轻声道:“那小子就是颜白,我以为他只是文采斐然,想不到战场上也如此地悍勇。

    颜家人多是怪胎,听说千年只写史,弟子无数却不世家,如今又出了一个敢在战场拼命的,真是让人意外!

    唐俭伸手搭了个眼帘,瞅了一会儿,呵呵一笑道:“我听闻此子时正是他纨绔的时候,听说整日在长安找人比武打架。

    卖了祖物搏一个二世祖的名头,再听闻他是在元年的酒宴上,一篇《大唐少年说》崭露头角名动京城。

    如今再见他又是另一个他,才气惊人又悍勇无双。

    虽然现在说他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有些早,也有些吹捧之嫌。但是你们看看他才多大,再过些年他怕是能做到这些,以后就是他们年轻人的天下咯!”

    说罢他看着远处憧憬道:“家世清贵,人又能让人放心,就是性子小气了一些,一点委屈都不愿意受,还是一个护短的性子。

    不过人无完人,这才是年轻人的样子嘛,不过,我大唐有此少年当真是幸事啊!”

    李靖点了点头:“这是裴老爷子最先挑的人,能入他眼的基本都差不了。

    听裴宣机说,老爷子爱此子甚爱于他!这次萧宋国公心急了些,虽说给子孙铺路乃是人之常情,但颜白已经征战在外。

    想趁着颜白不在的时刻想玩鸠占鹊巢,去惹颜白,怕是有些不明智了,唉,天底下哪有一蹴而就的好事儿啊!”

    安修仁不敢接这个话头,他笑了笑,指着远处的颜白说道 :“酒精出自此子之手吧,马蹄铁也出自此子之手吧,惊雷我听闻也是出自此子之手。

    看着吧,这一战打下去,只要结果不差我估摸着这小子要封侯了,这都是他该得的,宜寿侯,乖乖,想想都觉得不可置信啊!”

    此时突厥人已经出现了颓势,因为他们看到唐军已经过了半山腰开始逼近山顶了。

    此时已经不能骑马了!

    如今颜白和陈萦都已经舍弃战马,开始步战往前推进,史仁基也在朝这边靠拢,陈林在颜白的右侧。

    突厥人虽然出现颓势,但是一想到首领就在山上,他们也开始朝着山上围了过来。

    山脚下的李晦一下子轻松了很多。

    颜白觉得自己已经过了从没经历过的身体极点,嗓子微微有些发甜,身子也轻松很多。

    深吸一口气,颜白再次选择了冲刺,再不拼一把陈萦就要死了,也不知道这家伙今儿是不是来求死了,非要骚包地穿明光铠。

    他自己都说了会吸引很多敌人,可非要明知故犯,真是老鼠舔猫bi,嫌自己命长啊!

    捅死一个还在马背上不舍得下马的突厥人, 抖了一下手腕,拔出马槊,鲜血如雨滋了颜白一脸。

    颜白看都没看多一眼,继续往上,马上的突厥人在颜白转身后栽了下来,像一根烂木头一样往下滚。

    继续往上,突厥人也就越多,而且也越勇猛。

    陈萦不敢久战,大喝一声,长刀横扫,刀切肉的呲呲声格外的清晰,三个脑袋像皮球一样掉在地上,然后朝下滚落。

    突厥人没有想到唐军首领竟然如此地悍勇,一时间胆怯地顿了一下,人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陈萦等的就是这个机会,丢弃手中长刀,拔出腰间的横刀,直接就冲了进去,以贴身肉搏的方式跟突厥人死战。

    “草,老子是右少府监,怎么能被你抢了风头!”

    颜白也丧失了理智,怒吼着朝着人堆扔出马槊,把远处一运气不好的突厥人死死地钉死在地上,拔出横刀,颜白也跟着陈萦冲了上去。

    两人靠背而战,徐徐上前,每次有上前的突厥人都被两人砍翻,双人头次配合竟然极为默契,一时间杀得突厥人连连后退。

    陈萦已经忘乎生死,逮住一突厥人把他脑袋一掰,低头一口就啃在他脖子上,喷出的鲜血把陈萦燃成了一个红人,明光铠也变成红光铠。

    吐出嘴里的一大口肉,陈萦狞笑着把手从那人破开的喉咙管塞了进去,然后半个胳膊都塞了进去,猛地一拉......

    陈萦张开手掌,一个像是心的物事赫然出现在他掌心,陈萦狰狞一笑,用嘴叼着,再次拼杀。

    如恶魔状的陈萦把突厥人吓坏了,哪怕山顶的那个首领在砍杀后退的族人,但依旧挡不住有人继续往后退。

    颜白也吓坏了,怪不得这家伙总是盯着别人的脖子看,原来这就是他的大招啊!

    此时已经要到了山顶,有的突厥人开始在逃,戴狼头帽子的那个突厥人看样子也准备跑,他已经踩着一个突厥人翻身上马了.

    陈萦和颜白哪能让这人就这么跑了,可还有十几米的距离怎么能追得上。

    陈萦怒一把扯掉头盔吼一声:“贼你达的狗杂种回头!”话音还没落下,陈萦就把头盔甩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