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宝盆,是这个小盆地的新名字。

    其实这个名字不好听,俗气不说,还不够文雅。

    但是这个名字是颜白起的,想着颜白已经盛名在外,绝对不会随意地去取一个名字,所以哪怕很多人觉得不好但也只好捏着鼻子竖起大拇指。

    违心地大声地说好,这就是名人效应。

    史仁基很羡慕颜白,觉得有名气的人说的话就是不一样。

    能打仗,打了还能胜利,能作诗词,作出来的每个都是脍炙人口的名篇。

    最气人的还是心眼子多,能赚钱,还护短,最最气人的是这家伙运气极好,每次做的事儿都让人捏一把汗,可最后却偏偏有惊无险。

    唯一不好的就是心太软了,做事儿半半截截的,总是让人觉得不够爽快。

    看着灵州各县县令的回信,史仁基叹了口气:“为什么他写一封信,这些各县的县令都屁颠颠地回信。

    看看这些谄媚之词呦,读起来是真的恶心,早知道这样我该跟着薛万彻去东北了,这样也就不用看这些阿谀奉承之徒的回信了!

    在这儿受这般非人的折磨了!”

    李晦在坐在那儿写写画画,计算着要多少煤,要多少人,听着史仁基不满地唠叨:

    “人家是少府右监,就相当于陛下的大管家,地位比内侍省还高,你要是在地方当七品官儿,突然收到了京城从四品的大官的来信,说不定你连他们还不如呢!”

    史仁基不想跟李晦说话,坐在那儿无聊地嘟囔着:“今年过年怕是要这儿过年了,我实在不愿意吃羊肉了啊,我想吃点蒜苗,我想吃藕菜,还想吃点鱼……”

    李晦不自觉地摸了摸脸,搁下笔突然叹了口气:“忍忍吧,我也想家了!”

    史仁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颓丧一扫而空,突然跑到李晦身边,有些不好意思悄声道:

    “你说咱们的军功应该到了长安吧,我这也是头一次上了战场,不知道我阿耶看到了会不会很开心,也不知道我以后犯错了还会不会拧我的耳朵……”

    李晦笑了笑:“你不提这些我险些都忘了,你这么一说闹得我也想家了,不知道我大兄还被关着不……”

    李崇义早都出来了,他现在没事就站在西市边上,因为旁边就是平康坊。

    李崇义看到了裴行俭,就把他叫走了。

    裴行俭走的时候跟裴茹说了一嘴,裴茹只想着那会的捷报,也没有听清什么,只记得裴行俭说一会儿就回来。

    裴茹觉得应该去东市买糖去了,小七儿闹了他很久裴茹可是知道的。

    她哪里知道李崇义为了回家不挨骂,硬拉着裴行俭去了平康坊,这里新来了一个头牌叫珊珊,听说是长得那叫一个沉鱼落雁。

    看着热闹的长安。

    裴茹知道这件事儿已经结束了,虽然草草地结束让爱看热闹的人惋惜了好一阵子,但是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回到曲池坊打开了颜家的大门,看着落灰的锁,看着闻声围过来的猫。

    裴茹觉得大兄应该好几日没有回来了,但这些猫好像没饿着,每一个看起来都油光水滑的,听着身后头有动静,裴茹猛地转过头。

    胡风赶紧作揖,笑道:“夫人别误会,我是伽罗的阿耶!”

    胡风已经快半年没有见到自己的女儿伽罗了。

    准确地说是从颜白离开长安后仙游颜府的人就很少来长安了,他着实有些想念和担心伽罗,前些日子听人说颜家颜裴氏是个小气的妇人。

    有的信誓旦旦地说她女儿伽罗已经偷偷地吊死了。

    今儿他听说了裴茹来长安,所以就留个心眼,卡着点来喂猫,为的就是想看看女儿还活着没。

    颜白不在,市令李晦也不在,如果再没有了伽罗,他在东市的权威将顷刻间倒塌,那些追随他的色目人,吐蕃人,还有胡人都会一一离去。

    如果真的那样,他不但一下子回到了过去,说不定连命都没了。

    裴茹看了一眼,认出了眼前发福的胡人正是伽罗他阿耶,看着他手里的木桶,笑了笑:“这些日子都是你喂猫?”

    胡风点了点头:“嗯,这些时日都是小的在喂着!”

    “我大兄多久没回来了?”

    胡风想了想一下,说道:“颜侍郎已经进宫十日了!”

    裴茹点了点头:“这些日子辛苦了,马上也要过年了,不忙了就去庄子上拿几坛子酒,也顺便看看伽罗。

    不是我不近人情不让她回来看你,是庄子人手不足,她不但要负责府里面琐事,两个亲王她也得时不时地去照看一下。”

    胡风闻言心跳得像打鼓一样,再次朝着裴茹连连作揖:“夫人不用解释,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明白就好,好好做事儿,颜家不亏待伽罗,自然也不会亏待他的阿耶!”

    短短一日裴茹的心态已经彻底的转变。

    因为没完亲,原先是觉得自己开口说事儿有些不伦不类,但自从“开面”之后她就彻底地没了这种想法。

    伯母很早的时候教过她,现在她脑子所想的一切都是怎么替颜白去分担,怎么让家里所有人过得更好。

    光鲜的背后就是柴米油盐,颜白在外拼,她就要在家精打细算的守好,外面的苦她虽然没有经历过,但她明白那种苦说不出来。

    记忆中大伯就是那样,每次回到家都会一个人在花园里看着天枯坐很久。

    伯母说,那就是苦!

    裴茹现在有点懂伯母当初说的话了……

    宫内的李二看着刘御史从灵州发回来的捷报,看完之后捂着脑袋叹了口气:“就阵斩一千五百余,剩下的都是降众,哪里来的阵斩三千,竟是胡说。”

    长孙无忌见陛下把甘州搁到一旁,先看灵州捷报,知道陛下心情不错,笑道:“陛下,终究是一战而胜了,大总管也是冲着军心去了。

    军报如此写,也会让百姓觉得我朝也能对突厥如此般一战而胜,能让人安心,也能让敌人胆寒,臣倒是觉得挺好!”

    李二看完甘州虢国公张士贵军报后轻声道:“跟唐俭说的一样,连续三年的白灾让突厥人忍不住了。

    突厥各部已经有了自立的心思,薛延陀、回纥、拔也古、同罗等大部已经使者往长安而来。

    突厥次汗突利可汗也已经暗中联络唐俭,书信中他言愿意归附我朝,我们君臣苦心三年的谋划已经要成功了,六路大军已经备齐。”

    李二一边敲着案桌一边咬牙切齿地低声道:渭水之耻朕要一刀一刀地还给你,颉利可汗朕在长安等着你!”

    长孙无忌此刻也觉得热血沸腾,渭水的耻辱他也感同身受,于是笑问道:“陛下,那此次军功?”

    李二闻言点了点头,沉思了片刻,然后说道:“拟诏书吧,颜县伯允文允武,卫国有功,赐戟门第,以彰显军功。

    河间郡王之子李晦,赐太子千牛备身,绢帛三十匹,康国公之子史仁基,赐府邸一座,绢帛三十匹。”

    忽又想到了什么,李二接着说道:“宋国公兢兢业业,朕心甚慰,赐笔洗一对儿。”

    长孙无忌等到陛下心情平复,笑问道:“陛下,颜县伯有阵斩之功,从元年开始他担任的一直都是文官一职,如今上战场就得军功,文臣那边怕是开心得不行,颜老爷子得知后怕也很开心。

    长孙无忌看了看陛下的脸色,继续说道:“至于宋国公的赏赐,陛下您看要不要臣写文书通知三省,然后找人去给礼部说一下么?”

    李二想了想,忽然笑道:“今儿长安的事儿你听说了?”

    长孙无忌见陛下跳过这个话题,已经知道陛下的意思,笑道:

    “冲儿都要明着告诉萧守规不要动那些东西,因为我们所有人都知道这些东西最后的落脚是在哪儿,赚多少,花多少,结余多少,每个月县衙那边都会清清楚楚地列出来。

    就连那些扫大街的罪人每月发的钱都写得清清楚楚,真要有问题,那些御史是不会不吭声的,朝中的官员也不会当作是都不知道。

    万年县已经实现了自给自足。

    这两年的时间内朝廷只有嘉奖出,俸禄都是万年县内库自己出钱给管理衙役发俸禄,结余的钱全部归户部,这些都是清清楚楚的,大家虽然都赚到了钱。

    我们都知道钱是怎么来的。

    如今颜白已经不主管万年县了,这种情况如果搁在别的县那铁定出事。

    可再看看万年县,一切都是按部就班,一旦有涉及民生的问题县丞,主簿,县尉,甚至衙役全部待在一起出谋划策商量措施,商量着该如何去执行。

    臣甚至听闻,在修缮各坊的破旧屋舍的时候他们甚至把各坊的坊长,以及长者都拉到一起商量如何做事儿。

    所以,现在万年县越来越好,东市每月的税收都已经快抵得上以前半年了。

    而且这几年来,凡是大事项的支出也会贴公告于东西两市最显眼的位置告知全城,都说这萧守归是萧家的麒麟子。

    如今在臣看来其实也就一般,不是臣夸赞颜县伯,在治理地方这一块儿,他是真的不行,他啊,这大刀阔斧用错了地方。

    百姓没有说不好的,甚至有的人拦住我车驾问我为什么要让颜县令去上战场?”

    这这……”长孙无忌苦笑道:“这这…搁在以前是哪有的事情啊!臣为此也琢磨了许久,思来想去最后算是有些明白了,民不怕官,官民同乐,这怕是盛世将至的征兆啊!”

    李二闻言哈哈大笑,挥挥手:“走吧,时候不早了,一起去用膳吧,就这颜白的这微末功劳,与朕抿一杯!”

    长孙无忌笑着拱拱手:“也好,臣最近也馋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