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十五的月亮很圆,洁白的月光洒落在台阶上。

    大殿内灯火通明,天气也不冷不热,蚊虫还没有出来,这个时候坐在外面饮酒吃饭就是一种享受。

    可贵的是角度很好,从大殿里面往外看根本就看不到这个位置,所以出点洋相也不怕被画了进去。

    当姗姗来迟的这个亲王,那个国公卡着点来到这儿。

    他们一边笑着和向着他们问好的诸位同僚回礼,一边缓缓走进两仪殿,排队的人一下子就少了很多。

    大家按照自己的官位高低,陆陆续续地进入大殿内。

    苏定方跟着李靖一起来的,李靖对颜白等人的问好微微点了点头,鼻孔发出一声轻微的哼哼声算是回礼了。

    苏定方把李靖送到大殿内折返了回来,看着颜白好奇道:“我记得你不也是少府监右监么,怎么坐在门口?”

    颜白笑了笑:“外面好,你看着视野开阔,月亮又圆,要不我挪个位子你也来坐这儿?”

    苏定方很心动,但还是摇摇头:“听说今晚会有蛮夷献舞,我还没见过呢,我想去好好地看一看!”

    颜白知道苏定方这个回答假得要死,可是依旧不拆穿,点了点头:

    “明日大朝会少说话,说你的,弹劾你的,你要多忍忍,剩下的我来说,我已经写好了腹稿,也在心里排练了很久,明日看我一战成名。”

    见苏定方在笑,颜白没好气道:“记住啊,我不是帮你,我是帮你那些拼命的部下,快走吧,你挡住路了!”

    苏定方认真地看着颜白,郑重地拱拱手然后离去。

    见苏定方离开,李晦不解道:“帮他干嘛,会得罪很多人的,你马上就封侯了,这个时候还是等着封赏下来之后再去说这个事儿最好。

    别好事儿没做成,还把自己该有的功劳折损了进去,得不偿失啊!”

    “我不是说了嘛,谁敢在咱们率领的这两千人军功问题上下手,老子就弃武从文,然后听令狐老爷子的话,去国子学当个先生,或者去找陛下求个御史当当。

    老子此后就专门干捕风捉影的事情,看我不把他们这些人祖宗十八代的事儿大书特书就完了吧!”

    史仁基闻言低声道:“他们也会以牙还牙的,颜家的小辈也不少,这些人的手段可是脏得很!”

    颜白边朝着进入大殿的房玄龄拱手问好,边轻声说道:

    “我家的小辈要是有一个人因为他们有不好的出来,老子定会让他们躺在地底下先辈拍着棺材板大呼后悔。”

    史仁基见颜白眼里全是杀意,愣了愣:

    “你的家人是你的底线,但你最好别让人知道你的底线,你越是在乎什么,他们就越会对你在乎的下手。

    说是品德高洁之人,可只要涉及利益上瓜葛,这些人比商贾还要恶心一百倍。”

    颜白见没有人再往里面进了,盘腿坐好:“其实我也很恶心,只不过到了这儿我把我的恶心死死地压在最深的地方。

    如果他们这么做了,他们会对人世间的恶重新定义一下。”

    李晦若有所思地看着颜白,看着宫女内侍开始上菜了,他嗅了嗅鼻子,脸色大变:“额滴神啊,怎么第一道就是羊腿啊,就不能先上点清茶么?”

    就在众人感叹这羊腿交给谁来解决的时候,礼官那讨厌的吆喝声又响了起来。

    颜白等人赶紧站起身来,往前一看,原来是尚书左仆射宋国公萧瑀来了,身后跟着他的大儿子萧锐。

    看着苍老得已经不行的萧瑀拄着拐杖徐徐走来,众人赶紧抱拳行礼。

    看着大变样的萧瑀,颜白若有所思,听裴茹讲,自从萧皇后回长安以后,宋国公每日早晚都会去拜见萧皇后。

    当得知李靖杀了义成公主之后,萧瑀悲痛地在府邸内放声大哭,怒骂李靖没有人性,之后更是一天之内连上八道折子弹劾李靖目无王法,有不臣之心。

    大军还没回来的时候,他更是发动所有御史文官天天弹劾李靖,文武开始在朝堂上对骂,闹得不可开交。

    高士廉杜如晦趁机进言,说萧瑀弹劾李靖包藏祸心。

    可是陛下却当作没听见,在风头愈演愈烈的时候,陛下就说了句,弟弟看姐姐有何不可?之后任命萧瑀为太子少傅。

    他的御史大夫之职位由杜如晦暂管,等六月年中的大朝会再行商议。

    早些时候送裴茹回家,大伯裴宣机也悄悄地告诉颜白,萧瑀在朝堂上说的话已经不管用了,裴宣机说宋国公应该是被陛下罢相了。

    萧瑀终于走上了台阶,他摆手拒绝了礼官的搀扶,拄着拐杖走到颜白身前:“政道你真的就看不上么?”

    颜白躬身行礼,赶紧回道:“宋国公言重了,小子这样的哪有什么资格看不上别人啊!”

    萧瑀深深的看了一眼颜白,叹了口气后离开。

    一直跟在萧瑀身后的太常卿萧锐走上前来,看着颜白冷哼一声:“颜县伯真的以为当了县令,在长安就能为所欲为了么?

    我家大门被你那弟子捅了一个大洞可是让人笑话了这么多日子,如果你管不好你那弟子,我会替你管教!”

    颜白看着跟萧瑀有着七分像的萧锐,直起腰来,笑道:

    “这个事儿你国公都没有再提,你觉得你这时候跟我说就能指责我了?”

    颜白看着萧锐笑了笑:“庆幸那时候我不在长安,如果我在了,可不是破个洞那么简单了,既然要管教我的弟子,那就来吧,我也趁机管教一下萧守业!”

    萧锐看着颜白突然笑了笑:“你不在的时候我不能出手,免得有人说我欺负孤儿寡女的,长辈欺负小辈。

    如今你这正主回来了,那就没那个顾虑了,如果一不小心伤筋动骨了,那就莫要说我萧家下手重了!”

    颜白很是不解的看着萧锐:“你确定吗?”

    萧锐看着一身绯袍,却甘愿和众多绿袍坐在一起的颜白,大笑道:“我萧家历经西梁,前隋,大唐,不是你这住陋巷只会写字的颜家可比的!”

    “看来要武斗了?”

    颜白眯着眼笑了笑:“要不要咱俩在这儿分个高低,给陛下和各国使臣助助兴?”

    “莽夫?”

    萧锐背着手轻蔑的看了一眼颜白:“真的以为你拿着火药就能吓住我?真的以为我萧家就没有点压箱底的手段?

    孩子,低下头,多想想,我走过的路,吃过的盐,过的桥,比你这十九年的一切加起来都多,说这么多都是为你好!”

    “哦!”颜白点了点头:“怪不得你这么闲,七七八八说这么多,谢谢啊!”

    萧锐咬咬牙:“好好等着,马上就来了!”

    说罢,看了一眼频频朝他拱手的众多绿袍小官,冷哼一声背着手朝着大殿走去。

    史仁基听着颜白刚才所说的若有所思,见萧锐离开,他朝着颜白拱拱手:“受教了,此后我也不怕有人倚老卖老,拿着吃盐的事儿说我了!”

    李晦点了点头,赶紧问道:“小白啊,如果有人说,我说话比较直,话说得难听了你别见怪,遇到这样的我该怎么回?”

    颜白想了想:“我出手比较重,给你打残了你也忍着点!”

    “那,娘都是为了你好,这个该怎么回?”

    颜白想了想:“这个是孝道问题,主动跪祠堂吧,回不了!”

    “唉!”两人齐齐叹了口气。